五条律子被他的话吓得连连后退,“我很抱歉——”
她回道,语气果断,“我想回去。”
她的脑袋轻微地抬起,试图依靠听力来判断他所说的话是否可靠,“如果你需要赎金……”
“我不需要。”他打断了她的话,收回视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那双自始自终都不曾看向自己的眼睛上。
“我没有戏弄你,明天过后我会放你走。”他依旧在看着她,看她雪白的侧脸如石膏像一般死气沉沉,如果这时候她的双眼没有被蒙住,他兴许还能看见她那如同夏草般茂密轻盈的睫毛之下掩盖的满是哀愁的眼睛。
“这件事并不是单单冲着他,收钱也不是专门为了他,”在她听得云里雾里的时候,他突然来了一句,“不过,你知道五条悟因为你失踪,杀了谁吗?”
“不要总是用这样的话来戏弄我,”她别过脸,两颊肌肉收紧,即便看不见,她开口说话的时候也依旧不敢将脸面向他,“我根本无法信任反复无常的你,如果你还想做些什么,根本不需要问过我。你想要我的尊严也好,我的哀求也好,你什么都可以拿走——”说到这,她的声音变得虚弱,她已经在反复揣测他的试探中心力交瘁,精力根本无法支撑她底气十足地和他对峙,“只是,别再企图用这种话语迷惑我,让我听从你的话,这不会总是有效。”
伏黑甚尔仿佛能够透过丝带看见她黑洞般的眼睛,充满着畏惧和惊惶,就像那天夜里一样,总是在害怕着什么。她胆怯懦弱,英勇无畏,即便害怕,也心甘情愿地回到恐惧的根源身边,这种矛盾的选择,并不是一句借口就能够解释得通,“为什么?”
“为什么要回到五条悟的身边。”
她先是愣了一
伏黑甚尔笑了一声,“干嘛道歉?我是要感谢他,毕竟那家伙早就该死了。”见她面色惊惧地靠在墙边,他又说:“在这件事上,我算是占了个大便宜,放你走当作回礼。”这个借口听起来万分可靠,连他自己都被骗了过去。
他替她稳住了手,将晚饭送到嘴边,然后问她:“再来一次?”
“你总是担心他,”他老神在在地接过她的话,并且自问自答,“因为他是你的弟弟,对吧?”见她闭上嘴,他接着说,语气带着点嘲弄,“你这种借口,连我都说服不了,你是怎么说服你自己的?”
伏黑甚尔盯着她慢条斯理的吞咽看了很久,仿佛自己的灵魂也一并被吞噬了下去。他放下手,勺子敲击在便当盒边缘发出一生沉闷的响,如同他粗粝的声音响起时的前奏,“你想要离开这吗?”
“那为什么?”
“我的哥哥。”
她松开紧皱的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那悟……”
“你想要离开吗?”他又问了一次同样的问题,只是五条律子仔细听着,语气里的深意却是截然不同。
她不知道是因为他还是自己涨红了脸,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从他手里将自己帮不上忙的手抽了回来,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仿佛这样就能缓解那尖刺扎在心头的绵长微弱的疼痛感。
这让她有些食不下咽,不肯再张开嘴,只解释说:“我吃不下了。”
“你做事总是这样随心所欲吗?”她不解,“那我想知道,你现在依旧想要杀了悟吗?我完全可以支付给你双倍,或者更多,只要你开价。”
将勺子塞进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里,“你自己来吧。”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慢慢抬起手,因为找不准方向,只能犹犹豫豫地停在半空中。
他又问:“你想回去吗?”
在她差点把勺子送到脸上之前,他无声无息地握住了她的手,轻松地包裹住她的手背,手指顺着她的手腕伸进手掌心里。粗糙的指腹贴着她柔和细嫩的皮肤像幽灵一样过去,却差点在她手心里擦出一闪锐利的火光,那种来自直觉的刺痛感令她几乎握不住勺子。
“我乐意。”
“什么?”她的脸白了下去。
“这和你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右手不受控制地揪住了衣领,她还记得这里留有五条悟的痕迹,她的身体里也依旧残存着那种漫长又无法根绝的钝痛。痛楚时时在敲打着她的太阳穴,将她的灵魂敲打得四分五裂,一部分停留在过去,一部分残存于现在,她被迫踏上全然陌生且悖逆道德的去路,依靠着回顾过往来缓解行走时的艰难。她根本不需要说服自己,停留在过去的她保存的本能足够支撑起她瘦嶙嶙的精神,“而且这并不是什么借口。”
她不搭腔,他那些特地奔着她来的话也就无人问津,两个人一同陷入了并不使人烦躁的沉默之中,同时地机械性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他将勺子送到她的嘴边,像亲吻一样触碰她的嘴唇,而她不得不张开嘴。这总是令她不断地想起他的一些行为,一旦开始这样的想象,眼下的一切行为都不得不变成苦涩的情欲外伪装的,使她松懈的糖衣。
“什么为什么?”她不明所以地反问。
她不再那么肯定,但依旧回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