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部分豪门世家一样,杨旭的父母也是世家利益的结合体。在杨家尚且未站稳商界之前,杨文耀和杨旭的妈妈都不过是家族里推出来的婚姻牺牲品。
杨旭的妈妈是位非常漂亮的女人,在被家里逼迫嫁到杨家之前她也有体贴温情的爱人和人人艳羡的爱情。可一朝联姻,她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感情,害得爱人远走他乡,她恨自己强势的父母,恨她永远客气相对的丈夫,恨让她患上产后抑郁的儿子。对前者的恨犹如以卵击石,她的力量远不足承载起撼动到他们的恨,可唯独自己年幼无知的儿子,她轻轻就能够摧毁。
妈妈应该是什么样的?对杨旭来说他的印象就只有那个漂亮女人坐在椅子上朝他冷笑的模样。她也会柔声地给他读故事,只是与旁人不同的是,她的妈妈只会一脸冷酷地为他讲那些光怪陆离的暗黑童话,邪恶血腥的残酷史实。她摸着小小的杨旭,温柔慈爱地说:“阿旭,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糟糕恐怖,你不应该被生下来的。”
在尚未区分善恶之前就被灌输恨意和暴力,杨旭很长时间都以为自己活在泥潭里,他的双足深陷泥土里,他的妈妈双手拉着他步步沉陷。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杨旭十二岁,杨旭妈妈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甚至已经发展到自残的地步。在她又一次割破自己的手腕被保姆看到后,杨耀文才总算放下他的生意从国外回来。缺席许久的父亲重新回到家中才惊觉家中一切早已是天翻地覆,妻子深受精神折磨,儿子变得阴戾沉默。杨耀文坐在大厅里抽了一个晚上的烟后第二天就去了趟杨旭妈妈的母家谈判、协议离婚,送她去国外接受治疗。然后又把杨旭送到杨家老宅,请了好几个心理医生轮番治疗杨旭。
年少时期畸形的家庭环境足以让人窒息困顿,杨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期待中出生的孩子,爱与温暖都是后来的爷爷和奶奶给予他的,而在此以前的暗无天日里,他的世界就只有毁灭。
……
杨旭来接李梨棠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保姆已经照顾着奶奶睡下了。李梨棠穿了件蓝色的毛绒外套站在老宅门口等他,风把她的脸颊和鼻头都吹得红扑扑的,像只雪地里的小兔子。
杨旭下了车走到她面前,“怎么站在门口等?”他拉着李梨棠冷冰冰的手,替她开了车门:“外面风这么大。”
李梨棠安静地坐进车里,身边的男人侧脸凝肃,俊逸丰神,看起来就如同世间所有英俊男子一样。“杨旭,”她的声音像打探般小心翼翼,“你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你妈妈?”
杨旭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她有什么好见的?”
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才一会儿李梨棠的鼻尖就已经沁出细小的汗珠了。车子四平八稳地开在车道上,李梨棠听到杨旭平淡冷静的声音:“我妈疯了,一直在国外。”
李梨棠回头看他,他的脸上是面无表情的冷酷,李梨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还没有足够圣母到可以完全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同情杨旭,在奶奶颤颤巍巍的声音里,那些稍纵即逝的悲悯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她只自私而又悲哀地想着,明明应该是大人的错,可她最该恨的杨旭却在故事里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但是她呢?她又何其无辜要被牵连其中。
李梨棠真的觉得命运讽刺,她原本以为恨是世间最简单的情绪,可没想到有朝一日,连恨都会变得身不由己。
回到别墅时整栋房子都静悄悄的,杨旭把车停在车库里熄了火,他点了根烟:“是不是奶奶跟你说什么了?”
“嗯,”李梨棠降了车窗,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地跑了进来,“说了你小时候的事。”
杨旭低头吸了一大口烟,像是在找措辞般过了许久才开口:“我从不知道喜爱、温情等等这一类的情绪是什么。”
他看着自己指尖那抹橘黄色的火光,“小一些的时候她诅咒我去死,大一点了,她又告诉我我是杨家唯一的继承人,哪怕我把杨家变成地狱都没有关系。”
“她当然觉得没有关系,”杨旭扯动了下嘴角,“她巴不得所有人陪她一起痛。”
“是你点亮了我的黑白人生,”李梨棠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在车厢里清晰如同耳语,“棠棠,之前是我用错了方法,可现在我希望你能够给我一次机会。”
“教教我,我该怎么样才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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