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大门对面有一个老旧的家庭旅馆,宋康要了一间能看到小区大门的房间。中年男人将椅子推到窗帘半拉开的窗台边,「砰」一声坐下后,一边吸烟,一边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马路对面的小区大门,从白天看到了黑夜,第二天醒来后,再继续死盯着小区大门。他看到拄着拐杖的老头老太伛偻着背走出来到水果摊挑挑拣拣,并涨红着脸和小摊贩讨价还价。他看到骑着电瓶车的快递员神色漠然地背着储食箱,毫不减速地拐弯进去。他看到岗亭的保安不时走出来对骑着三轮车来收垃圾的人怒吼,并摆手让他滚远一点。他看到穿着校服的学生一脸倦容地背着沉重的书包早起去上课,边走边啃着路边随便买的烧饼。他看到女儿笑盈盈地挽着外甥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并一同走向附近的地铁站。中年男子立刻将烟头掐灭在大理石窗台上,他两片干燥的嘴唇突然颤抖着翕动起来,寂静无声的房里只剩下一记重重的关门声。*********宋康一开始坐在小区花园的凉亭中,残留的桂花香弥漫在周围,再一次将他带回了久远的记忆中。他努力从回忆里找出他们二人生情的迹象,除了零星的几串回忆,他竟然找不出半点蛛丝马迹。宋康怒极反笑,他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的迟钝与愚蠢,还是对他们的严谨感到佩服。他被骗了。可是,他从什么时候被骗的?他居然被两个小孩骗了,他们竟然装得那么好。他好蠢啊,这种事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他做家长的还要不要面子了?宋康觉得有一股血液直冲脑门,中年男人将胸中的怒气撒在桂花上,他用鞋跟奋力踩踏掉落在地上的一朵朵桂花。可怜的花汁黏乎乎地沾在地上,闻香而来的蚂蚁群正有序地排着队蜂拥而至,可是很快,脆弱的它们便丧生于男人的鞋底。后来,宋康又坐到五楼与六楼中间的台阶上独自抽烟。走廊里的声控灯暗了,他就重重地跺好几脚。
随着跺脚声一齐发出来的,是六楼某个住户家的狗叫声。从六楼下来的住户陌生地打量这个坐在台阶上的奇怪中年男子,宋康却靠在墙壁上,旁若无人地抽烟。时间安静地流逝,手腕上的金表秒针转动声与窗外乍起的秋风完美融合,在脚底掉落:云散月明(下)空气凝滞之时,宋康扬起右手正准备扇她耳光,陈沐阳眼疾手快地挡在她面前挥开了舅舅的手,可没料到宋康这时又突然扬起左手,清脆响亮的一记耳光「啪」一声重重落在宋怡然的右脸上。她尚未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阵剧烈的眩晕,反射性地鼻头一酸,眼眶一热,捂着脸的同时,大颗大颗的泪珠不争气地扑出眼眶,滚滚而下。「原来爸爸的力气也是这么大,我都不知道」不过一记耳光就让她突然感到天旋地转,视线模糊。宋康却倏地跨步向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在看到无名指上的戒指之后,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也不出所料地注意到了陈沐阳手上的戒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就是一副对戒。「都到这个地步了?」宋康掰着她的手指,试图将戒指拔下来,宋怡然觉得自己的指关节「咔吱咔吱」地发疼,不由抽回自己的手,颤抖瑟缩进陈沐阳的怀里,陈沐阳高大的身躯便无声地将她藏在身后。「你,滚开」「舅舅」「滚开,听到没?」「我……」舅甥俩僵持不下,宋康满腔的怒意全部发泄在陈沐阳身上,原本想打在宋怡然脸上的耳光一下子招呼到了陈沐阳脸上。陈沐阳静默地承受着舅舅的耳光,不还手,任他扇了重重的两巴掌,他觉得脸颊好似被烧铁烙过一般,疼痛麻痒。等他打完,陈沐阳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对不起,舅舅」「闭嘴,不知好歹的东西」陈沐阳的道歉非但没有让宋康冷静,反而助长了他的怒火。肿了半边脸的宋怡然又从他身后钻出来,抓住了宋康还想继续挥打的手,低声下气地恳求:「爸爸,别打了,求您……」宋康挣开她,怒不可遏地红了眼。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却一声不吭地死死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