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从竹林飞掠檐梁,窜到杏叶柳桑之间。溪水击石淙淙,早间的空气还带着些微的凉意,梯田上有耕作的壮牛和黝黑精神的农夫。
谢九郎和小妻子各执床单左右,拧水扭干,最后放入木桶里。溪对岸有零散成堆的黑羊,还有放羊的小孩子与追逐奔窜的大黄狗。大黄狗活跃调皮,惊吓到一个带着小孩儿的老翁。
那是个白头老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他脚步蹒跚着吆喝赶走凑上来的大黄狗。腰边被护住的孩子,稍微体面一些,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也不哭闹。
老翁怕大黄狗伤到小孩儿,“咄咄”赶走大黄狗,最后才放心牵着小孩儿走到水边。小孩儿蹲下了掬水洗脸,老翁全神贯注地拉着小孩儿,生怕他掉进水里。等小孩儿洗完退到他身后,他才拿手舀水洗脸。
谢九郎提起木桶,牵着小妻子从捣衣石踏上阶梯,返回门口草径,再上三节石梯进入家门。两个人一起晾好衣服,就到书房卧榻上相依亲昵。谢九郎搂着小娇妻温柔缠绵地亲嘴歇息少刻,再拿出书来教读。
江有余愚钝懵懂,要花很长时间才能理解背诵。谢九郎耐心好,又分外宠爱小妻子,未有嫌弃责难的。爱妻年纪小,爱撒娇,常常读着读着就让谢九郎把持不住。榻上书案都有承欢过,玫瑰椅上更不用说,夫妻两个常常衣衫半解赤裸着下体就在书房交合放浪。肌肤相亲,肉体愈加深入熟悉彼此,小妻子就撒娇更甚了,谢九郎也越是怜爱他。
谢九郎身体健壮,二十五六的年纪尝过香软温柔的肉欲后,便止不住念想。小娇妻很黏他,谢九郎每天都想要进入爱妻的身体,每每闲暇的相拥亲吻更是多了。
结束读诵,炊烟又起。吃晌午饭,夫妻两个甜甜蜜蜜相互夹菜喂食,桌下的阿黄大白亦是和睦美好,互相礼让啃骨头,几只大猫早吃饱摊躺在门槛边,咕噜咕噜大肚子起伏。院子里母鸡带着群小鸡仔闲庭信步,尾末跟着一只迷糊的黄绒毛小鸭子。
“九郎我来洗碗,你手上还有伤口呢。”
谢九郎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划了条口子。
“这点小口子有什么关系。”谢九郎不以为意,搂抱着江有余亲了亲,趁其不备抢过抹布。
江有余争不过他,皱眉嘟嘴抱着谢九郎结实的胳膊轻轻摇晃,“九郎,我来洗嘛。”
谢九郎低头亲亲他,手上洗碗不停歇。
“夫君,让我洗嘛。”
谢九郎把洗好的碗放到灶台上,再偏过头弯腰亲了亲少年的脸颊,重又伸手到锅里洗碗。
“夫君我心疼。”江有余把脸贴到高大男人的臂膀上,轻语呢喃。谢九郎心里受了一击,动容微笑,故意低声问:“心疼什么?”
“心疼你呀。”
“为什么会心疼我。”谢九郎把最后一个盘子洗碗,拿干净帕子揩干手,转身搂住爱妻的小腰,目光投进一泓秋水。
江有余憨憨地回答:“因为你是我的夫君呀。”
“还有呢?”谢九郎笑。
“还有,嗯你是我家人。”
“还有——”
“还有,”江有余羞涩,停顿好久才细声说出来,“我很喜欢你的。”
谢九郎开心至极,把爱妻按进怀里,半晌未语,只低头亲吻着怀里爱妻芳香的发顶。被夫君紧紧搂着,江有余同样欣喜,心里甜丝丝,人却傻乎乎。
墙外枝头的雀儿交尾,屋里头的小两口甜蜜相拥。直到有人敲门。谢九郎出去开门,门外是早上浣纱溪遇见的白发老翁与小孩子。
谢九郎温和地问道:“老丈有何事?”
老翁原本就佝偻的背脊再朝下弯曲,颤颤巍巍乞求:“郎君给点吃食吧,孩子已经饿了许多天了。”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苍老的皱纹里印着哀伤。谢九郎仔细打量一瞬,已然察觉老翁的病容憔悴。老翁咳嗽数声,神情平静的小孩子顿时紧张关怀,小手轻轻拍了拍老翁的枯皮手背。
谢九郎心内一股热流涌出,请老翁与小孩进去。
老翁牵着小孩进了院门,就作揖客气道:“郎君好意,老朽着实感激,眼下唯恐冲撞了令夫人,恳请郎君准许我们爷孙俩在院子里歇歇脚,郎君施舍一顿饭给孩子吃即可。”
谢九郎也顺其意颌首,回礼揖让,请老翁在院内石凳上小坐,他进去端了两只小方凳给两人坐,又端出一张小方几,以方便用食。少刻又盛满饭菜出来请两人享用。老翁连连躬身揖手感谢,小孩子亦礼貌致谢。谢九郎看那孩子年纪虽幼,但气度卓然,心里不禁慨叹,想这孩子一定是有大遭际。他心里盘桓着许多疑惑好奇,却也不开口过问,只等爷孙俩果腹后意欲作别时,才略略说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