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呆在敏安王府的日子,千夙西其实都很喜欢外面,无论是只能风餐露宿的荒野山林,还是王府里精致典雅的花园,清冷静寂的院落,只要是他一个人,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便可以短暂的忘却烦恼和忧愁,活的轻松一些。
两人缓慢的沿着蜿蜒曲折的小路前行,踩过大大小小的棱形石块,千夙西偶尔的伸出左臂,让那些开的正鲜艳娇嫩的花朵,青翠欲滴的绿叶,从他的手心里轻轻的擦掠过去,再抬起,凑到鼻间,芬芳幽香,草木清新,是他想念了许久的味道和感觉。
却是无法亲眼看见。
人生便是这样,你期待的东西也许会来,却并不会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成对的背影落在有些不平的小路上,肩腰相倚,手臂牵扶,随着小路的左右拐折重叠成黑色的一团,再错开,两条瘦高修长的暗影。
眉眼间逐渐染上几分失落和哀思,浅淡的笑意也变成了黯然神伤,几声极轻的叹息,同时脚步也变得缓慢,千夙西不由得松开了敏安王的手,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
气氛太过于沉默安静,但似乎二人之前的相处向来如此,可是自从那晚跟千夙西表达心意,又守在他身边整整三日,想清楚了一切之后,敏安王便觉得又有了希冀和渴望,他想看千夙西笑,想得到少年的回应,不愿意再看到那层防备的疏离和冷漠。
“累了吗?”
敏安王看着千夙西脸上的神情变化,自然懂得他心中的落寞和伤痛,不禁对少年更加心疼和怜惜,自从失明以来,千夙西似乎都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一直表现的格外镇定和淡然,仿佛所有的伤害他都可以很好的习惯承受。
孑然一身的孤高清冷,一如既往的封闭心扉,却出于身份或是已经习惯于伪装,总是做出顺服屈从的姿态,这便是他喜欢的人,只有在欢好中才会偶尔脆弱哭泣的少年。
“没有,反正我现在也看不见,你可以不必陪着我的。”
千夙西从敏安王身旁离开,往前走了一小步,试探摸索着不让自己摔倒。
“你看,我一个人可以走的。”
又抬脚,缓慢却平稳的跨出一步,恰好踩在了一块圆形的石板上,千夙西的手左右探索晃动着,他记得前方应该有个转折的。
“让我陪着你,千夙西,不要总是一个人,我爱你,想和你在一起。”
敏安王猛地一把抓住千夙西的手,将他拉到了自己怀里,紧紧的抱住,神情认真而温柔,低声道。
“我发誓,很快便会让你重见光明,在此之前,我来做你的眼睛。”
一阵微风吹过,满园的花朵都在轻动摇摆,明晃晃的太阳落在敏安王背上,洒在千夙西头顶,漆黑如瀑的一头黑发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那你会放我走吗?”
千夙西小心翼翼的开口,抬起头,两手撑着敏安王的胸膛,虽目中空洞无神,神色却隐隐怀着期待。
沉默了好一会儿,敏安王才开口,怕千夙西突然消失一般握住了他的手,放到自己心口处按紧,沉声且坚定的道:“我不想骗你,也不想让你离开。”
其实一直以来敏安王的所有言语和行为都在指向这一个答案,唯一的答案,何须多问。
如此站了一小会儿,两人又继续往前走着,敏安王见千夙西的兴致有些低落,便一直给他不停的描绘周遭的景象,时而摘几朵花递到他手中。
敏安王原本是话语不多的人,但为了让千夙西不觉得烦闷,每一株花草的颜色,大小形状,来历习性,都讲的格外清楚仔细,有的甚至还配上了动人心弦的传说故事。
千夙西走在他身旁,若即若离,好看的侧脸上只是淡淡的表情,似乎在发着呆的神游,又似乎在认真的听着,偶尔打断提问上几句,但放进他手中的花倒都是全部收下了。
在花园里走了一小半之后,敏安王便将千夙西带去了凉亭里,坐着休息交谈,石桌上已经放好了几盘新鲜的冰镇的水果,一壶清香沁人的凉茶。
大多数时间都是敏安王在好奇与想要了解的驱使下提问,千夙西做出简单的回答,之前派人探访少年的过去时,传回来的永远只有“杀手”两个字,其他多余的描述一概没有。
藏在黑暗恶臭之下的门派里众多利刃刀锋中的一把,出鞘必染血,冷漠无情,从未空手而归,是焚勾教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少年杀手。
进可直面对手,取目标性命,退可化身娇弱少年,于重重诱惑迷离与索命状的震慑中令敌人胆寒。
可他的久未回归与身陷囹圄,遭受玩弄和折辱,却并未换来焚勾教哪怕是一丁点的追寻营救,一枚曾经辉煌的弃子而已,总可以被后来者取代。
杀手的宿命便是如此,凋零破败不过是几年的时间而已,千夙西从一开始就明白,抛弃自己的立场和原则,碾碎可笑的尊严与廉耻,只服从于命令,月复一月的被一颗小小的药丸掌控生死,如只会嗜血杀人的行尸走肉一般。
可是他依旧想活着,好好的活下去,卑微的,低贱的,淫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