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疾有人羡

    奇疾有人羡

    夜色弥漫，扑面的空气冰寒如水，但见复道两侧的灯笼，长蛇蜿蜒，飞火流星一般向后退。

    王襄恐螭螭着凉，用氅衣裹紧她。

    螭螭蜷缩在他怀中啜泣，伤心忧惧的同时，亦感到莫名舒惬安适。他的胸膛，体温，气息都令人眷恋。他的马儿也威武，跑得那样快，却一点儿也不颠簸，简直是龙腾！哎，要是耶耶不生病，与他这样复道驰马也是愉快的事呢。

    却听王襄道：有些事你可能还不懂，但如果你耶耶就这样去了，也不失为好死。

    好死？

    死虽然不是好事，但如果让我选，我情愿像你耶耶那样死。呃当然，还是祝愿他康复。

    螭螭一想到耶耶可能会死，仍觉得不可接受，眼泪噼里啪啦，滚珠一样往下掉。

    荀氏天水邸，荀处寝室外间，两名医士有商有量，斟酌着写药方。

    李夫人站在一侧旁观。素白睡袍之外裹着绛色披帛，乌发松垂，虽为染色，看上去却十分自然，用一枚金环约束。裙末露出脚趾，指甲上亦用凤仙花汁染红了。不愧曾为名伎，年过五旬，仍保持如此风貌。

    王襄一见她，心里便道：谁娶了这样一位夫人，也不会有第二种死法了。

    发生了如此尴尬之事，李夫人作为导致夫君马上风的肇事人，十分坦然澹定，见女儿哭得一脸鼻涕眼泪，温声吩咐婢女：拿水来给三娘子濯面。

    螭螭抽泣道：我要看耶耶。

    李夫人道：看是可以看的，你须得安静，不要吵了他休息。

    荀处仰卧在榻上，仍有气息，除了两颊潮红，须发有些乱，呼吸有些重，在不谙世事的螭螭看来，与平时也没什么不同。他身体一向康健，这还是头次生病，当是有惊无险。

    螭螭放下心，回到外间也肯濯面了。

    李夫人又道：螭螭，生老病死本属常事，谁也避免不了的。如果你耶耶就此去了，也是好事，因为离开的那一刻，他是很快乐的。

    一夜之间，螭螭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论调，脱口道：北海侯也如是说。

    李夫人这才注意到王襄，原来是北海侯，失敬。

    宫中人若许多，荀皇后偏着王襄护送螭螭，李夫人冰雪聪明，自然明白其中深意。何况王襄生得高大魁梧，室内行步，有踏穿地板的风险，若生在现代，可以去打橄榄球，李夫人浪迹红尘多年，是识货人，觉得女儿若随了他，至少某件事情上是快乐的。因此对他格外亲切周到，君侯深夜奔波，未免疲惫，今晚就宿在蔽宅吧。我教人为您准备客舍。

    看门苍头报淳于郎君至，有他守夜坐镇，李夫人、螭螭、王襄各自去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