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感情的界限,不明白羁绊,学不会爱人。
没有人教他。
他父亲方建宁跟他母亲季秋萍,他们的婚姻熬过了七年之痒,在第八年生下了方洄,从此争吵不断,终于在方洄七岁的时候,彻底决裂。
这是他们十五年的感情。
离婚后方建宁很快就娶了方灿的妈妈胡依依进门,季秋萍分完钱一走了之,再也没有回来过。
从此之后,一切有关感情的名词都成了方洄看不懂的乐谱上的符号,在各自的线条上翩翩起舞,但旋律永远钻不进他的耳朵里。
思来想去,只有方灿喊他“哥哥”的声音最清晰。
从三年前,他真心决定要照顾方灿的那一天起,他所有的做法都是从别处学来的。
他甚至不明白一直以来他是以怎样的身份和态度对待方灿的,是兄长还是父亲?又或是他人生之帆短暂的掌舵人……
……难道要变成情人吗?
方洄按按手上的红痣。
从打开直播的第一天起,他就要承认——
他对方灿有了欲望。
……
“哥……”
方灿醒了,迷迷糊糊地趴在书上揉眼睛,小声地念。
“别揉,对眼睛不好。”方洄停笔,抬眼提醒道。
“好的——”方灿拖长了声音应。
他起身,书页黏在他的脸颊上,“呲——”的一声撕破了。
方灿这会儿是醒了个彻底。他惶急慌忙地将书抚平,残破的纸粘在他的脸上滑稽地晃。他脸越来越红,把总算理好的书立起来,脸整个闷进去作个用功相。
“我睡着了你怎么也不喊我起来。”嗡嗡的声音从书后传过来。
方洄好笑地说:“书拿倒了。”
“啊?哦哦哦。”方灿连忙将书倒回来,又遮住脸,发旋慢慢从书后面升起来,最后露出双眼睛,觑方洄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我喊你哥,你不介意吗?”
“虽然我早就破坏约定了,但其实我也有好好遵守的。”
“我只是……实在忍不住……才很小声喊一喊。”
方洄被他突然的话问得一默。
方灿以为他不记得了,他合上书,将脸贴近屏幕。
“我小时候念少年宫,你那天来接我放学,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想听我喊你哥哥的。”
“你还给我买了根特别好吃的棒棒糖,葡萄味的!”
方洄想起来了。
他那时候还在读初中,寄宿制学校只有每周周五回家待个一天半,周日下午再回校。那天他……很不舒服,又拎行李挤公交站了一路,刚到家就听胡依依说方灿在少年宫吵着闹着要他去接。
回来的时候他被方灿攥着手,小孩子身上热乎乎,糊了他一手的汗,掌心闷痛。方灿又蹦又跳讲个不停,“哥哥”、“哥哥”地叫,像鸟雀叽叽喳喳个没完。
他憋了一天的气终于被方灿的声音刺破,一腔的火都冲着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孩子去了。
他甩开方灿的手,冷着嗓子说:“别叫我哥。”
方灿当时就憋起眼泪了。他被吼了还要贴过来,不敢抓方洄的手就去小心地捏衣角,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泪,抿着唇仰起头愣是没让自己哭出来。
方洄的心像一张薄薄的纸,火一烧很快就燃尽,留下一地看不出痕迹的灰和呛人的余味,在他五脏六腑里飘啊飘。
他已经不知道刚刚的愤怒从何而来,只知道他不想看见方灿哭,不然他藏着的眼泪也会一起掉下来,太不像样。
于是他在路边的摊子上买了一根棒棒糖,方灿轻而易举地被他哄好了。
方洄扶着额头闭眼。
“不,不用遵守了。那本来也不是什么约定。”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随口一句气话,能被那么小的方灿当成与哥哥的约定,一守就是十多年。
“弟弟。”
对不起。
直播满月日如期来临。
虽然方灿不将直播当作职业,只看做人生体验的一部分,但他不爱敷衍了事,既然决定要做一件事,就认真做好。而且只是短短的一个月,他断断续续地播,却收获了很多热情的观众,方灿不想辜负他们的喜爱,因此他仔细地参考了很多直播策划,为这一天做准备。
他的榜一·真·大哥给他订的东西昨天就到了,方灿经过老板的教导,现在已经会熟练地给玩具清洗消毒和……佩戴。
方灿跪坐在等身镜前,捧着一对带金色铃铛的乳夹,面红耳赤。
他还是没办法将直播间那样淫靡的场合和哥联系到一起。
那天的通讯就像一场如梦似幻的插曲,到最后他已经神志不清了,所以究竟是他因为老板和哥哥之间的一些相似之处而产生的臆想,还是……?
方灿内心已经有了回答,可他难以启齿,就如游子归家的近乡情怯,期待有时产生古怪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