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出事了,你来一趟吧!他又说。七月我才想起来他一定是鼓手了,我们在家很少提他,都不记得他叫什么了。七月又出什么事了?我问他。说实话,我并不怎么着急,因为我听的太多次了,她总是在出事,而我知道,我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她快不行了,在医院鼓手的声音明显的带了哭腔,你来一趟吧,她说只想见见你。看样子不象是假的,我也有些蒙了,挂了电话赶紧给男朋友打电话叫他先别过来,先去车站帮我订最快到深圳的车票。他说最快也要到后天才有票,我突然有种预感,我也许再也见不到七月了。这种感觉让我很难受,其实,每次想起七月都会让我很难受,说不出为什么,所以我总是在回避有关她的一切,我尽量让自己不去在乎她,可这一刻,就要失去她的感觉深深的唤醒了我有关她的所有记忆。小时候她怯怯的眼神,她讨好的端给我的水果,她小心的问我数学题,她偶尔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每次回家我的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卧室我有些受不了了,我决定飞过去。还好,附近的酒店还可以定到第二天上午的机票,拿了票回家,觉得安心许多。我简单收拾了行李,还带上了买给七月的,准备让她在我的婚礼上穿的裙子。我怕她没有合适的衣服来参加我的婚礼,就估计着尺寸给她买了一套,是粉红色的,应该很适合她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晚上,我一直睡不着,害怕电话又响起,可又担心万一他们再打来,我睡着了,没有听见。男朋友见我这样子,说,要不,你打过去吧,先问问情况。我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没打,我觉得自己太神经质了,还是先睡觉吧,反正明天就过去了。她每次不都是这样吓唬我们的吗,没事的。我从深圳的机场大巴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鼓手。在人群里,他总是很特别,因为他的一头长发和高大的身材,而且,凭心而论,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可他看起来特别憔悴,眼圈黑黑的,还带着血丝。我不禁担心起七月来了,赶紧问,她呢?人在哪?他低着头走路,也不搭理我。我有些生气了,拉住他问,说话啊!我们这是去哪?他突然哭起来,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号啕大哭着,仰起头向着那些让人头晕目眩的高高的混凝土建筑,长吼了一声。路人纷纷侧目,都远远的避开我们走,却还都在回头看。我被他的举动吓坏了,我不敢去拉他,心却象打鼓似的开始咚咚的跳,我想到七月是真的出事了。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七月,她躺在那里,那么安静,脸色还是红润的,好象刚刚睡着,她甚至比我印象里任何时候的七月都要漂亮,白色的床单在阳光里有些反光,给她的身体添了一丝神圣的气氛,让躺在那里的她看上去象个天使。我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她,原来她的五官真的很象表姨,甚至还有些象妈妈,或者有些象我,她的嘴角还微微上扬着,表情淡淡的,就象她以前每次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样子。我拉她的手,已经僵硬了,冰凉的,我才想起她是真的走了。七月割腕了。那道口子被缝过了,象蜈蚣一样爬在她纤细的手腕上,看上去有些触目。鼓手后来告诉我,那天,他们两人躺在床上聊天,说起死亡,七月突然问他,有没有勇气跟她一起去死,他说,当然拉。七月就拿出了一把小刀,那只是一把小小的刀,小到只有小拇指那么长,鼓手就笑着在自己胸口比画,说,来,这里,并闭上了眼。七月咯咯笑着,却并没有过来。
知道为什么,我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的虚伪和客气,我想她也一定有同样的感觉,因为说完话她一直在沉默。我正想问问她最近怎么没给妈妈打电话,她先开口了,说,那,姐,你忙吧,我先挂了。我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很多余的说了句叫她注意身体。挂了电话,我一直在想,是什么让我们如此陌生起来,因为,我们也曾那样接近过。过了几天,一个星期一的早晨,我去上课,经过传达室的时候,老张头叫住了我,说有我的信。大学毕业后我就没写过信了,再说,现在都发电子邮件了,谁会给我写信呢。信封上只是很简洁了写了收信地址和我的名字,没有落款。我一边往教室走一边拆信。信居然是七月写给我的。并没有什么特别,很简短的几句问候,和对她在深圳生活的介绍,叫我们不用为她担心,只是,她在信的末尾说,姐姐,你一直是我崇拜的人,我想象你那样的生活,却做不到。为了最后这几句话,我晚上回家了趟在床上还在想。男朋友问起我,我给他看了信,他笑了,说,想不到你还有崇拜者啊?我打了他一拳,他顺势拉我趟下了,关了灯催我睡觉。黑暗里,我盯着天花板,想起我和七月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她也说,她崇拜我,以后要跟我一起考大学。可现在,她却在遥远的深圳,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收到信的第三天,我已经快把信的事忘了,下班后,我们要去取婚纱照。记得那天照的时候,摄影师一直在夸我穿那套紫色旗袍很漂亮,男朋友看我的眼神也特别的亮,想想,应该出来的效果很棒呢。我有些心急想看结果,还没到下班的点就溜出来给男朋友打电话,叫他来接我一块去。我站在学校门口等他的时候,电话响了,我以为是他,接通了就喊,到哪了?结果是个很陌生的男人的声音,他很急促的说,姐姐,七月出事了!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你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