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胡儿,便是上庸城里那个胡儿了?你倒是长情……唉,用情易深,半点没说错。”
金铃却道:“师父可还记得我六岁那年捡上山来的小胡儿?”
向碎玉一愣,道:“便是那个龙三?”
金铃笑道:“是她。”
向碎玉愕然,望向别处,好半天才道:“唉,天意使然,我倒成了恶人……她对你可好?”
金铃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来,更显得明丽动人,像是新雨后的桃花一般。
“师父觉得呢?”
向碎玉哼道:“值得你去殉情,想来是很好的……你母亲……你义母……”
金铃拱手道:“娘临终前跟义兄说过了。”
“哦,省我一番口舌。你爹当初将你送到山上,我答应他保你永远平安健康,没想到终是误打误撞地实现了……我生平唯一一件憾事也了了,死而无憾,死而无憾……”
“……师父,弟子不肖,以前多次欺骗师父……”
向碎玉忽地笑出来,道:“肖,怎么不肖?从前我也经常干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事,将我爹和我那些哥哥姐姐骗得团团转,自己在后面捞好处,你像我得紧,无怪乎人人都说你像我。”
金铃推着向碎玉往前走,向碎玉絮絮叨叨地讲着她走之后的事情,讲向氏坞壁改姓了王,讲他们为天下统一四处奔波,讲陆亢龙多想念银锁,讲一切金铃曾经认识过的人。
“陆亢龙手下那个魔教,消息还是那么灵通。近来我总怕有人找我,我们两个赋闲在家,若是有人找我,多半是报丧,老人越死越少……幸好陆亢龙那混蛋命还硬着。”
白云苍狗,与她有关系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老去,最后只剩下银锁,还与她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她忽地庆幸起当初没有一时冲动一死了之,否则剩她一人面对滚滚时光洪流,多半已吓得哭起来了。
她想到此处,便往后望去,银锁和陆亢龙的背影只剩了一个点。向碎玉察觉到她的动作,笑道:“这还不到半个时辰,已开始想她了?”
“……嗯。”
“回去吧。”
金铃停下来,把轮椅转了半圈,问道:“师父要在这里住几天?”
“不知道,怎么?有了婆娘便不要师父,想赶我走么?”
金铃笑着摇头,道:“我们也要离开神仙谷了。”
“为何要走?”
金铃笑道:“太师父说要我把神仙谷传下去,把我扣在谷里背了几十年的书,今天全都背完了,当然也该离开了。”
“之后去哪?”
“银锁欠了朋友一个大人情,要去替她照顾后人。”
“在什么地方?”
金铃眺望着祁连雪顶,道:“昆仑山一万八千八百个山脚之一,我也不知道在哪。”
“还有呢?”
“到处看一看,我去了一次……昆仑以西的极西之地,美极了。”
“‘永恒阳光海岸’?”
金铃奇道:“多年前的旧事,师父竟还记得?我现在是‘观者’。”
“观者?”
“只观察,不插手。”
向碎玉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温暖的阳光像一双温柔的手一样,在他脸上拂过,叹息一声,道:“替我……到处去看一看。”
“师父还硬朗着,何不趁机到处转转?”
向碎玉想了想,点头道:“说得不错,就叫陆亢龙赶车。”
风从祁连雪顶上俯冲下来,从它脚下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山谷里吹过,又悠悠地往南方去了,它将掠过成片的山峰和山谷,吹过温暖湿润的海面,汇入极地的暴风雪里,推着飞鸟的翅膀回到极北之地,然后不知何时,又会吹回这山谷之中。
金铃回头望去,见银锁在陆亢龙肩上冲她招手,笑容甜得像是化不开的蜂蜜。
她忽地脸红起来,弯下身,凑在向碎玉耳边,低声问道:“师父……我有一件事,这许多年也没有想清楚过。”
“什么事?”
“这焚心诀和冰心凝神,师父和二师叔练着当真没有问题?”
向碎玉奇道:“能有什么问题?”
金铃道:“我见了银锁,一身养气的功夫便像是白练了,只一眼就生出万千思绪,全归到她一人身上。”
向碎玉道:“有这样的事?定然是因为你刚开始练冰心凝神,就碰上了那小混蛋,在你心上早早留下了一个破绽。定是如此,我没早早将她送走,真是失策,否则不至于……唉,天意,天意……”
金铃抬起眼来浅浅一笑,招了招手,银锁从陆亢龙肩上跳下,迎着风中片片红叶,朝她飞奔而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