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久了以后,她有时候自己也觉得,她活得很好。
那个逝去的爱人, 淹没在岁月里,消逝在回忆里,留下一个空落落的躯体,没滋没味,却平平静静的活着。
意义这种东西,不去想的时候,它就是有意义的。
某一天,她从睡梦中醒来,忽然发觉,那个自己曾爱得要生要死的人,面目早已模糊,她能回忆的音容笑貌,寥寥无几。
可怕的时间,将一切都冲散了。
挺好,她觉得。
小星星,那个眼睛像极了那个人的人。
看见温星的那一刻,三厌一下子把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跟那个人第一次接吻时,那颤抖的眼瞳,卷曲湿润的睫毛,那么清晰的刻在她脑海里……什么都想起来了。
回忆,痛苦,以及无底洞似的,巨大的空虚感。
失控与小星星发生关系的那一夜,简直是灾难。
肉体满足以后,灵魂的空虚犹如野火,燎原而起,日夜烤灼着她的内心的和灵魂。
每一次看见温星,看见那双相似的眼睛,她就想起那个死掉了的女人,于是灵魂的空洞在那日日夜夜里延伸,壮大。没有东西充盈可以填充它,满足它,于是它渴望的发出饥饿的啸叫,日复一日,年又一年……
无人聆听,无物填满。
最终饿死。
陆蔓子第一次回国,她在机场见到温星,仓皇而逃后,她又独自去了一趟谓灵古刹,最后见了一面老主持。
那一次,主持没给她说法道佛,只长叹一声道:“你沧桑历尽,苦痛万千,却终不回头,执啊。”
从主持屋里出来,她又撞见了南汝知。
南汝知深深看了她一眼,邀她去敬香,最后一次。
三厌去了。
拜佛点香之后,南汝知柔声开口:“我这次来,是给我的孩子孩子送行,没想到,最后还能顺便送送你。”
三厌平静看着她。
南汝知勾唇笑了笑:“我前几天,刚做了人流。”
三厌没什么反应的哦了一声。
南汝知自己道:“你可别告诉陆蔓子,我一直对外人说,我已经绝经了,一把年纪了,没想到还会怀孕,还会杀生。”
两人静了一会,南汝知轻声问:“你当真一定要走吗?”
三厌道:“嗯。”
南汝知仰头,看着面前的背坐观音,神色悲戚。
“把人世看透,其实一点也不好。”她说,“看得太透,就什么意思也没有了。”
刚见面的时候,南汝知说,她跟三厌是一类人——把俗世看透,把人命看薄的人。
但不同的是,南汝知是看得太透,于是什么都不在意的人;而三厌,是看透了,而觉得一切索然无味,毫无意义的人。
活着对于她来说,只有过去留下的,无法释怀的痛苦是是清晰的,其余的,全都模糊苍白,毫无滋味。
现在感觉不到,未来无可期待。
没什么好活的。
她当初为求放下而入佛门,可到底,菩萨给不了她极乐,而地狱,却能给她解脱。
当死亡成为一件不再可怕的事情后,死这个动作,就如同呼吸一样轻松。
她躺进装满热水的浴缸里,用自己做的管子,抵住喉咙的时候,她脑中很平静的在想陆蔓子。
陆蔓子知道她死了,一定会崩溃。
而田一笙,在见识了她的死亡与陆蔓子的崩溃之后,以后一定不敢再轻易离开陆蔓子。
这个结局,完美而圆满。
她微笑着点点头,随即毫无犹豫的,刺穿了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