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傅沉殷在行宫里和他一起用膳。周齐宣不愿声张,送上来的早点仍是按他口味做的。傅沉殷尽管被折腾得浑身酸痛,仍然仪态端正,脸上神色冷淡,丝毫看不出昨晚得媚态。
南方口味的点心叫他十分新奇,傅沉殷一个个试了过去,每个都细细品尝。周齐宣只觉得他像被美食引出洞穴的小兽一样可爱,想伸手挠挠他的后颈又觉得唐突,“我让人每样都备好,让皇后带着上路吧。”
傅沉殷停下,不解地看着他。懵懂的神情挠得周齐宣心底痒痒的,恨不得把他掳回去私藏起来。周齐宣叹气,解释道,“我会命人护送你回观众,和你兄长团聚。”
他知道傅沉殷和他的兄长傅卫融感情极好。攻破都城后傅沉殷被留下了,就有谋士建议周齐宣以他威胁傅卫融投降。他在南朝根基不稳,北朝皇帝见有机可趁,又有宠妃的吹风,命宠妃沈氏的兄长率军渡江。周齐宣夺位前驻守江郡,本来经验丰富,借机一举歼灭北朝主力,直取都城。但周齐宣头脑尚且清醒,知道他应当趁此让北朝割地求和,尽快撤军。傅卫融守住关中耗他数月轻而易举,到时他后方大乱,又有在北镇驻守的北朝守军来勤王,他根本无力招架。
傅卫融虽爱惜幺弟,未必肯拿唾手可得的权势去换,只是徒然伤傅沉殷的心。周齐宣又不知傅沉殷对自己的爱慕从何而起,要是把他带回去做自己的皇后,说不定傅沉殷不久就要后悔,却没有回头路了,自己便白白地毁了他一生。他思来想去,还是把傅沉殷送回兄长家最为周全。
周齐宣见他冷着脸不说话,也不想拿好话哄他,倒是诚实地剖析,“关中易守难攻,北镇守军又要来勤王,我不可能吞并北朝,就此撤军才是上策。北朝皇帝的部下基本被灭了,到时你哥哥狭天子以令诸侯,位极人臣,让北朝换个皇帝也不是不行。你回关中和你哥哥一起,我想是最好的。”
傅沉殷还是不说话。周齐宣心里又松动了,想着要是傅沉殷非要跟他回去,以后一定一心一意护好他,但嘴上还是劝他:“皇后自幼在关中长大,不想念故乡吗?”
傅沉殷终于开口,“北朝皇帝换了那么多家,傅家一直不倒。做皇帝有什么意思?”
“那当然有意思,不做皇帝怎么有傅皇后相伴。”
他突然没个正经,逗得傅沉殷一笑。“那你送我回去吧。”
周齐宣听了有些怅惘,仍点头说好。
傅沉殷又说:“我回去劝哥哥开关投降,陛下再来接我。”见他愣了,傅沉殷又笑笑,“这世道哪里有忠义呢。北镇守军来勤王,也不过是等着坐收渔利而已。到时各郡豪强并立,天子也没什么威慑。”
周齐宣见他远超自己想象的聪慧,不禁点头。
气氛凝滞,傅沉殷突然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子,“到时陛下就强占了我这亡国皇后吧。”
被说中了心中歹念,周齐宣哑口半晌,才恳切地握着傅沉殷的手,说道,“要是不嫌弃,回来了你就做我的皇后好不好?”
傅沉殷抿嘴一笑,挠了挠他的手心,“怎么会嫌弃呀,我这么喜欢你。”
还有半日就要把傅沉殷送回关中,就此分别。傅沉殷聪慧又性情古怪,难以捉摸,也许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周齐宣不由得心里紧张,蛮横地把傅沉殷一把抱在怀里,承诺将来立他为后,对他一心一意、虚置六宫,又保证让他享受一生的荣华富贵、甚至煊赫权势。
傅沉殷也抱住他,轻轻拍他的肩背,在他怀里带着闷闷的笑意说,“将来天下都是陛下的,我又可以逃去哪里呢?”
周齐宣本不抱能攻下关中的希望,送走傅沉殷,继续做起和谈的准备。但几日没有傅沉殷的音讯,夜深时他心绪散乱,想到傅沉殷也许是主动向他求欢,博他一时心软、借机脱离。现在傅沉殷回到兄长的保护下,也许正在笑他痴傻。也可能傅沉殷假意许诺兄长投降,骗他贻误战机,正好拖延时间让傅卫融和北镇抚慰使结盟,东西夹击他。
北朝傅家主支只剩傅卫融和傅沉殷两人,傅卫融又娶的是男妻、没有子女,说不定还许了北镇抚慰使让傅沉殷改嫁,两家结成姻亲。想到这里,周齐宣突然抓起床头的杯盏猛击地面,气红了双眼,恨不得这就击破北镇军队、把北镇抚慰使给千刀万剐。侍从惶恐地进来,周齐宣让他们收拾了碎片,换上一杯清水就退下了。
周齐宣自嘲这思绪也太跳跃了。傅沉殷是皇后,怎么可能说改嫁就改嫁。又想起当时温香软玉在怀,周齐宣一时绮念横生,幻想着把傅皇后给掳回去,金玉为笼,锁起来只由自己一人享用,开发他一身媚骨,叫他沉沦情欲再也无法脱身。
数日后傅卫融遣密使来谈判,又附上傅沉殷的亲笔信一封。
傅卫融称皇命难违,出关与北镇军队夹击周齐宣。不料北镇抚慰使按兵不动,傅卫融战被囚。北镇抚慰使这才发兵直取旧都,欲将连续作战的南朝疲军一举歼灭。不料周齐宣在旧都要道布置伏兵奇袭,斩杀抚慰使,北镇大军尽数投降,从此中原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