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很自私的人。」
「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为听曲而叫我抚琴,可是如今我却不能再为你弹了。」
「澐肇,此生能遇上你真好」
乐渊岳抱紧不再欢笑,不再跟他斗嘴的李蔑,埋首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武兆扬进来站在旁边看着他,眼见日前还被他用剑所伤之人已了无气息静静躺在乐渊岳怀里,双眼也不禁酸涩起来,仰首掐住鼻子强行把欲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来了一个侍者请新王宣遗诏登基。武兆扬生怕乐渊岳一气之下把人杀了,心想快快把人赶出去。谁知乐渊岳抱起李蔑,双目挂泪步出凝翠宫,在部下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大殿,步伐轻得犹如羽毛落地,生怕颠到怀中之人。
李敻一看到乐渊岳踏入大殿,便见他怀中横抱着一个瘦弱的人。他踉跄上前,瞥见李蔑身上穿着傅皇后生前最爱穿的衣裳,头发用儿时还是皇长子时所用的金丝发带草草系住。一颗豆大的悔泪沉重落在鞋上,与李蔑曾在马车吐出的鲜血融在一起。
「澐别」他欲伸手去碰李蔑的脸,却被乐渊岳闪身避开。
「别碰他,他不是李澐别,是李蔑。你早就不要他了!」乐渊岳恨恨地吐出这句话来,沉稳地抱着李蔑步上陛阶,坐在龙座。
他扶起李蔑软在怀里的身躯,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柔声软语:「蔑儿,你睁眼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国家,是我们的江山。你答应过跟我一起看我国盛世的你骗我」
严靖山双手拿着遗诏,看到乐渊岳抱着李蔑饮泣,只能皱皱眉头,高声宣读女帝的退位书。
乐渊岳把世间种种声音摒弃在他与李蔑之外,泪眼深深凝视怀中之人,端详他的脸庞,再三回味与他的回忆,在最後紧紧抱住仍存半点暖意的身躯。
众人跪地高呼新王万岁,他置若罔闻,轻抚着李蔑微凉的脸,苦笑说:「蔑儿,你真的很自私。」
泪水落在李蔑的脸上,他哽咽一笑,续道:「可我就是爱你」
寒冬消逝春日来,碧水柔风天犹蓝。
众人成双无孤影,唯缺伊人在身旁。
新帝登基,李氏复国,减赋税,轻刑责,大赦天下。後加封其父宣平王为太上皇,赐居皇院,远离朝纲。追封其兄李蔑为念王,兄母傅皇后为仁惠太后,皆入皇陵,全国守丧一年。
御书房里,李澐肇拿着红白两玉轻轻摩娑,琴音轻扬,立时鼻头一酸,扬首深吸口气,却始终忍不住眼里的泪,在脸上留下一道晶莹的痕迹。
「哀儿,别弹了」李澐肇沉声轻语,在外间传来的琴音便幽幽止息,瞥见哀儿从帘後步出,在他面前躬身行礼。
李澐肇抹去脸上泪痕,坐直身子问:「把玉镯送到了麽?」
「送到了。」哀儿颔首。
「他们说了什麽?」
哀儿沉吟一阵,决定直话直说:「老板说,蔑先生执意把白玉镯送回来,莫不故意惹董先生伤心?不过老板说这句话时,哀儿初次见老板哭了,待在老板身边的董先生也哭成泪人」
哀儿摸向腰间,取出一封信函呈上,道:「老板多谢皇上以前照顾蔑先生,他叫我把蔑先生写给他,教他接应董先生的信交给您,让您能睹物思人。」
李澐肇接过她手上的信,指尖摸过李蔑的绝笔,取出信纸打开一看,上面写满他会怎样骗董自弥,怎样刺伤他失血,怎样收买小太监把董自弥的「死讯」传出去,再把他运出宫外。
他低叹一声,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手中的玉佩,柔声说:「蔑儿,你看到麽?董自弥还活着,他跟风不扬一起了,你的计策成功了可你呢?你不在了你忘了为我打算」
哀儿看着李澐肇落寞的背影,垂下眼眸,淡道:「皇上,哀儿打算到皇陵陪着蔑先生,为他守陵,求皇上恩准。」
「你可以为他守陵?我呢?」李澐肇语带妒意,却更重忧伤,轻道:「我只能为他守住这片江山,这片他用命换来的江山,没有他的江山」
「皇上」
李澐肇摆摆手,「你去吧,好好为他抚琴,代朕守住他。」
哀儿比谁都明白李澐肇的心情,只因她也爱着、念着陵里的人,正因如此,她更同情不了面前这个可怜的男人。她抱琴跪地一拜,朗道:「谢皇上。」
待哀儿走了,他挥退众人,独自走到重新修饰,回复旧貌的凝翠宫。坐在李蔑最後坐过的匟床上,他依恋地倾身躺在床上,两手十指相握,牢牢包裹着二人的玉,抵在前额,触手生温。
天色渐暗,宫人悄然入内点灯。昏黄的宫殿里,孤烛摇曳,夜静得令人心碎。李澐肇垂眸入梦,眼睫轻颤,热泪再次从眼缝滑落,沾湿了发鬓。
微风轻拂,吹动了窗帘,勾起了鬓发,一双柔白的手轻轻抚过李澐肇的脸,淡金色的衣裳正是李澐肇最後为他穿上的衣衫。
一滴凉如清泉的泪落在李澐肇的脸上,化成一朵清灵的泪花,他最後为李澐肇所奏的伯牙悼子期在彼此心中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