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多大?
一人一马一剑,几时能走尽?
是不是只需要一壶酒?
陆显才不知道。他很少醉得这么不着边际,竟会去思考这么一个问题。
理所当然的,他想不出答案。
怀中容貌昳丽的女人又替他斟上一杯酒,不紧不慢递至他嘴边。
陆显才轻笑一声,径自饮尽,然后捏住女人手腕往外一带,整个人已移至几步开外,左手中拿着方从女人身上摸出的匕首。
女人脸色有些难看——或许她很少被人这么干脆而不怜惜地推开过。不过没关系。女人掩住嘴角笑了笑,眼波流转,带出一片媚意,柔声道:“公子何时发现的?”
路显才给面子回笑,反手将匕首掷出,深深钉入墙中,方不紧不慢回答道:“断肠丁娘子,陆某不敢不认得。”
丁娘子笑不出来了。
“你没有中毒?”
路显才反倒还一直挂着礼貌的笑,闻言做出一副后知后觉模样,敲敲头懊丧道:“是啊——丁娘子这酒酒劲怎么这么足?非但把人喝醉了,连毒都解了!嗳——敢问丁娘子这酒叫什么名字?”
丁娘子铁青着脸,清叱一声,瞬间向空中洒出一片粉末,借着掩护便施展轻功向窗口方向蹿去。
陆显才仿佛早料定她会这么做,在粉末被撒出时便移步至丁娘子逃窜的路线上,脸上还挂着轻笑,算好时机,一招擒拿便要将丁娘子制住。
谁知这擒拿使到半路时却突然顿住,陆显才脸色一变,脚尖一点,向后倒去。
便见丁娘子半散头发冷笑,手中一只金钗射出数道银光袭向陆显才周身要害,皓腕抖动,又洒出数包药粉。
但陆显才身形更快,顷刻间已避开所有暗器。可惜也只是这顷刻间,丁娘子迅速跃出窗户,不见了踪影。
陆显才显然也丝毫没有追的心思,摇头苦笑,一个踉跄跌坐回凳子上——他是真的有些醉了。
可他竟又自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喝起来。
或许,如果刚刚丁娘子没有想动身上的匕首的话,陆显才也不介意就像刚刚那样,抱着一个给他下毒的人,喝上整晚的酒?
他从前是绝不会这么做的。
可事与人岂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连南唐后主也道: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
除了大醉一场,他暂时还想不到能干些什么。
丁娘子为什么要给他下毒?为什么会知道他今天要来这座青楼?谁知道?反正他不知道,他现在也没兴趣知道。
他头脑有些难受,心口更有些难受,他现在的兴趣大概只是想找个人抱一抱。
门口有些喧闹,听声音像是老鸹在拦着什么人。
“哎呦喂公子~这是我们头牌儿的房间~正待贵客呢~不能闯——闯”
老鸹的声音戛然而止,房间的门被粗暴踢开。
陆显才懒懒往门口一看,看清来人后脑子一炸,一个机灵把手中还装着酒的杯子当做暗器掷了出去,同时施展轻功就要翻窗跑路。
亲奶奶诶——怎么来的是这货!这简直!今天简直是倒霉到家!这年头都流行“祸”不单行的吗!
陆显才跟耗子见到猫一般,恨不得自己背上长双翅膀,能快些飞离这里,脚下更是如同抹了油般,一眨眼已翻上窗户,就要跳。
但是他没跳成。
只是因为那人低低叫了声他的名字——“陆显才”。
陆显才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什么醉乡路稳宜频到?明明是喝酒误事!不然,他怎么会在见到那人时心底无端地发虚想跑?此时,他喝得昏沉的脑袋怎么会又一炸,竟就那么止住了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