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权想到这里拼命摇了摇头,不行,不回去了!张益民对他那么差,他要离家出走!张权下定决心,起身迈着小胖腿就往外走。大概是肚子太饿了,眼睛又花腿又软,过马路的时候没看清楚,差点给个自行车撞了。
夕阳西下的胡同里是满满的烟火气,这家娃儿哭了那家传来狗吠的声音,张权屁股疼耳朵也疼,两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肚子也饿得不行,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那么倒霉过。不知哪里传来最近正在热播的电影的主题曲,一个小孩子凄凄惨惨地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张权晚了半分钟才醒悟过来,难道……难道是?张权的整颗心都跳快了三拍,会是他吗,已经这么多年没见了。不会吧,都这么多年没见了。
张益民不由分说又当着人面打了张权屁股蛋还好几下,母夜叉才心满意足地拿着大团结走了。门一关,张权揉着屁股蛋儿控诉:“蛋又不是我拿的,我就是跟着去看看……”
张权湿漉漉地站在客厅电话机前,等了很久,铃声却没有再度响起来。
是了,那个人叫夏煦,如同他的名字一般,他曾是照进张权人生中最璀璨的一道光。
张权晚上做了个梦,梦里全都是他和夏煦过去的故事。
这是八十年代末期,人均月工资不过三十来块钱,三张大团结足够买几大筐的鸡蛋了。母夜叉这才消了点气,收了大团结说:“我也不是要图你这点钱,你这儿子得好好管管,不然将来一准得学坏!”
“讨厌死爸爸了!”张权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夕阳红彤彤的,看起来像个咸蛋黄,小胖子张权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跑出来的胡同口,炊烟袅袅从各家各户的房顶升起,风送来了饭菜的香气。“好饿哦,好想回家吃饭……”张权想,他记得刚刚看到家里有全聚德烤鸭的口袋,晚饭有烤鸭吃哦……
“你还敢狡辩!”张益民不由分说又揍了张权一顿,气得张权晚饭没吃就跑出去了。
张益民忙于生意,自然没空管教孩子,张权小时候确实是有点顽皮的,而且他不是那种明目张胆的淘,这孩子有点儿蔫蔫的坏。纠集了小朋友去拔人家里的萝卜,掏鸡蛋之类的事没少干,前来告状的人几乎踏平了张益民家的门槛,张益民打没少打,钱也没少赔,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儿子。他不知道,张权那个时候就是寂寞。
张权犹豫了一下,还是在一阵紧似一阵的铃声中爬起来,来不及擦干就光着脚冲了出去。然而就在他冲到电话跟前的时候,铃声却戛然而止。
张权按出来电显示来看,却发现那是一个有点奇怪的号码。
“小心!”不知是谁拉了他一把,张权感到自己被人紧紧搂到了怀里,仰起脸来,在夕阳下看到了一张笑容灿烂的脸。
这谁啊?
打小就没了妈的张权揉了揉眼睛,眼泪水哗哗的。
张益民也是个胖胖的模样,听着这自相矛盾的指责也不生气,反而赔着笑好声好气:“是我们家的错,赔,当然赔!”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老旧的信封,从里头数出两张大团结,想了想,又加了一张,塞到母夜叉手里。“您消消气,这点钱就当我们老张家给您赔个不是,一点小意思,您千万收下了。”
“嘟嘟嘟——”不知什么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张权吓了一跳,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居然泡着澡不小心睡着了。疲倦地搓了一把脸孔,张权才回过神来,就又听到了“嘟嘟”的声音,是他家里的电话铃声在响。
国外的?国外的!!!
张权很小就没了妈,父子俩相依为命过日子。张益民文化程度不高,胜在头脑灵活,眼光特别好。早在八十年代末期不少人仍然以在国家单位工作和进工厂为骄傲的时候,他就果断进入了商海。蹬着三轮卖盗版碟、倒卖外贸衣服或是在街边摆烧烤摊等等,张益民什么都愿意去尝试,他为人仗义,脾气也好,很快就打开了局面,在很多人家过年只能给小孩买个新书包的年代,张权很早就拥有了他的任天堂红白机。
“哎,会的会的,一定好好管教!”张益民把眼睛一瞪,“张权,你给我过来!”声气是足的,无奈那副胖熊的样子实在没什么威慑性。张权不情不愿地凑过去,被他一把揪住了耳朵:“哎疼疼疼疼,爸!”
本来就头疼儿子
与斗大的字不识几个,江湖草莽的张家不同,夏家是标标准准的书香门第。夏煦的母亲是大学老师,父亲则是一家国营工厂的工程师,从小他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由于工作调动,夏家搬到了张家隔壁,两家人就这么认识了。
别人家里都有疼爱自己的母亲,张权虽然拿着几百的零花钱,大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但却得不到来自父亲的关爱——张益民太忙了,忙到经常连跟儿子打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夏煦就是在张权又一次闯了祸离家出走的时候出现的。
谁这么晚打电话来还是打的座机?
看到家里母鸡下的蛋全没了,你儿子干的好事,蛋都摔坏了,你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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