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以后,蒋轩向皇帝告了假,昭阳听了这消息冷笑了一声,蒋轩做事向来周全,决定要无嗔的命,就绝不会给他活命的机会,是而,那毒无解。蒋轩每日都送来各种解毒药物,看着她吃下去,唯恐她倒了药物。昭阳觉得相比她,蒋轩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眼周青黑,脸颊深陷,她听翘楚说,蒋轩一直在日夜不眠的翻找医术典籍,每次翻到什么,就请大夫来看方子,确认没有问题立刻给她送过来,可就算一碗又一碗的药喝了下去,她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可她始终觉得有哪里奇怪,偏偏说不上来,于是便强迫自己不再多想。
“殿下,该喝药了。”蒋轩轻声唤她,她睁眼瞥了下,果然又换了新药。
蒋轩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她偏过头“翘楚呢?”
“去给您煎下一服药了,这药要煎够四个时辰。”说着顿了顿“殿下,药要趁热喝。”
昭阳皱了皱眉,张口吞下了药,却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胃里不住的翻涌,她伸手掩住唇“痰痰盂给我。”蒋轩几乎是第一时间察觉了她的不适,拿起榻下的痰盂递了过去,昭阳再也压制不了,呕了出来,直到吐空了整个胃,她才拿帕子掩了唇。拿起榻旁常备的茶水,漱了口。呕吐物的腥臭让昭阳自己都忍受不了捂着鼻,蒋轩却仿佛闻不到一般,眉也没皱一下,叫了人将痰盂拿了出去,给昭阳掖了掖被角,起身去开了窗户。
昭阳则是敛着眉思考着什么,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转手向榻内摸索着,拿出了一把西域弯刀,拔了刀鞘,伸长左手,让袖子滑下,漏出一节光洁白皙的小臂,右手举刀便直直的刺下去,蒋轩回身便见到这般场景,猛地上前握住了刀刃,急道了声“昭阳——”
昭阳到底是个病人,用了全力也没能将刀拔出了,于是松了手,靠着床剧烈的喘气,蒋轩顾不上火辣辣还在滴血的手掌“殿下要干什么?”
“验证一下我的猜想罢了,我倒是该问问丞相要干什么,你在药里放了什么?我刚刚吐得不是药吧,那是腐烂血肉的味道,我的胃已经烂掉了吧,然后是哪里,脾脏吗?或许脾脏也已经烂了,只是我不知道罢了,我方才便是想试试我是不是感觉不到疼了。”
蒋轩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他没想到昭阳如此敏锐,就听见昭阳继续说“我之前便觉得有些奇怪,却总是说不上来,我确实难受得紧,却没什么痛感,我现在声音也变了吧,喉咙已经肿的连药都咽不下,我却感觉不到疼,怎么想都很奇怪吧,所以——”昭阳顿了顿“丞相到底在我药里放了什么?”
蒋轩没有回答,伸手越过昭阳拿了刀鞘,合上“殿下只要记得,臣不会害殿下就是了,至于这把刀,臣就拿走了,殿下实在不适合舞刀弄枪。”
“为何心悦本宫?”蒋轩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很久以前他大概想过,如果昭阳问起该如何回答的吧,只是太久了,昭阳从没有问过,他也不再期望昭阳问他,他僵了太久,久到昭阳已经没有耐心了“不想说就”
“臣没有不想说,殿下救过我的命。”蒋轩说完这话猛地回头,想看昭阳的反应,昭阳只是挑了下眉“哦?是吗,本宫记不得了,丞相是认错人了吧。”
“没有,臣没有认错人,是殿下救了臣。”他怎么可能认错呢?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昭阳这般的女子。
“这样啊本宫幼时不爱读书,母后总会给我讲故事,记得母后曾讲过一个名叫东郭的先生”
“殿下要说什么?”
“呵,我记得丞相进士及第,不会没听过东郭先生同狼的故事”
“殿下。”蒋轩说着顿了顿“是想说臣恩将仇报吗?”
“是,倘若真是本宫救了丞相的性命,那我真是悔不当初。”说完看了一眼蒋轩受伤的手“丞相的手很漂亮。”
蒋轩本来暗沉的眸子因为这句话亮了亮,就听昭阳继续道“虽然我并不喜欢,可是还是去包扎一下比较好。”
蒋轩似是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喜欢?”
昭阳有些讶异蒋轩的反应,她不喜欢他不正常吗?突然想到坊间盛传,丞相爱惜双手胜过女子见她没有回答,蒋轩又问了一句“不喜欢?”昭阳点了点头,难得的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嘲讽他,“确实不喜欢,相比较丞相这种骨节分明的手,本宫更喜欢苍白纤细的手。”
“哈,哈哈”蒋轩突然就笑了,笑的极其难看。
昭阳看着他,有些奇怪,莫名的,她觉得他在哭,定睛再看,他眼中分明没有丝毫泪意蒋轩转过身,步子有些不稳,嘴中不住呢喃着“不喜欢,哈哈,不喜欢,哈”走了几步,突然停了,强行压制翻涌的情绪,哑着嗓“殿下歇息吧,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