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好落地后第一百个小时,盛乔肯问温楚可不可以闭上眼。
彼时他们在赫尔辛基的候机室窗前手捧热饮看雪。十一月的芬兰日均最高温度不到两摄氏度,比中国南方最严寒的冬天冷上许多。日落后温度骤降,目之所视宛如都被冻住,大千世界运转得舒缓温柔。
人也迟钝些。沉浸在纷乱思绪中,温楚顿了两三秒才回神,闭眼仍在想命运真奇妙。曾经梦都不敢梦的一切如今就这样安然躺在手心,兜兜转转终于来到欧洲,已不是为了更好地死,而是为了更好地活。
他的手被牵起摊开,携着余温的物件落于其上,随即整只手被蜷起裹住。锐利,质感粗粝,环状。温楚忍不住睁眼。盛乔肯错开他的目光,望着窗外自说自话,耳根下的侧颈晕了大片桃红。
盛乔肯说你还记得你差点生气那天吗,在日本。其实那天我约了设计师去拍卖场。
开始想拍的是’,无烧莫古遗珠,纯净又明亮。到了现场才发现有黑宝绿,一种...来源不明的陨石。极有可能来自150亿光年以外宇宙大爆炸时期产生的星球,穿越大气层高速自传后坠入地球沙漠,所以保存完好,熔壳比较完整。
“我觉得都配得上你。说会好看,我相信她的眼光,所以...”
盛乔肯侧回身松开手,温楚的掌心得以舒展,一枚流动的火在黑绿基座上安静燃烧。“昨天送到,一直在想要什么时候给你。现在就很好,雪很漂亮。”
羽毛般缠绵细密的雪漫天飞舞,陌生语言喁喁。停机坪大灯洒照的地方他们旁若无人地接吻,温楚踮脚勾着盛乔肯脖子,男人双臂环在他腰上。吻也像羽毛。他直直坠入那双浅褐色的漩涡。
气息交融,睫毛错叠摩擦,颤动着,黏黏糊糊。而后腰上重量骤然消失,盛乔肯捧着他的脸抹掉他眼下湿痕,离了些垂眼看他,还没从莫名的羞赧中挣脱出来,“石头而已,不要哭了。”
流泪是下意识的反应,被提醒才知道脸上已湿了两滩。且拳握得太紧,甲床与所谓石头尖锐边缘刺入手心,后知后觉地痛。温楚从未尝出痛这么甘甜,痛意背后是鲜活,一切都是真的。
广播夹着他们的名字,提醒他们及时登机。温楚也喊盛乔肯,他问盛乔肯是不是在求婚。盛乔肯默默摇头又点头,说如果你愿意那就是吧。空纸杯被扔掉,他们过登机口,诡异气氛流动。
从赫尔辛基到柏林只用两小时,盛乔肯花了其中一半时间组织语言仍无果。
他初衷单纯,不过认为宝石奇丽,应该送给温楚缀在他的指上,不存在附加条件,也不把物件当成什么筹码。在得意幼稚心态把控下,自然难以在温楚接受礼物与温楚接受求婚之间搭建逻辑关系。
但要怎么阐明呢,说不是好像在扫人面子,而且确实又不是不想。盛乔肯独自苦恼着,肩上重了些。温楚竟睡了,戒指胡乱套在尾指中间,指尖微蜷,像蝴蝶触角。
,他腹腔中纷飞的蝴蝶。
飞机降落滑行时温楚醒过来,懵松着第一句话是我也要送一个戒指给你。盛乔肯点点头,下机后才慢慢觉出点深意,肾上激素急速分泌,头都有点晕。
机场外已有车候着,年迈管家伫身车前,隔了十数步鞠躬致意。迎面走来二人紧牵的手与盛乔肯明晃晃的愉悦他都没有忽略,面上压得极稳,心下已翻起错愕的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