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回家,十五分钟后在最近的空地登机。
一个人的生与死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位高者尤甚。穿过绵厚云层。盛乔肯把头搭在温楚肩上,手心贴着对方的手背,指腹胡乱摩挲掌心纹路。他才喝完一杯酒精加倍的莫吉托,很安静。
应有许多话被说,安慰抑或倾诉。但言语苍白,轻易会演化成敷衍哄语与残忍祝愿。他们享有某种默契,这样靠着就很好。
杯底的冰块因消融下塌,薄荷叶坠入水中舒展又沉淀。盛乔肯说抱歉,“不该这样仓促收尾,或者你先回国...”
“我最多可以留七天。”
十天后国内某个老牌摇滚乐队回归专辑首支单曲的开拍,温楚是唯一主角。他的行程表排得密密麻麻,短期内两人都脱不开身。
也好。盛乔肯又说,谢谢你。
戴了隔音耳塞,飞机降落滑行的噪音仍然生出荆棘穿透耳膜。人声被覆盖,温楚对自己说,试一下吧。
情况比预期坏。短短几日陷入短暂休克的频率越来越高。她真的喜欢温楚,状态好时只愿意他陪在身边。聊天,用简单英文,断断续续。回国前一日,他们在小书房的飘窗前一同看了场日落。最后递给温楚一个木匣。
她戴墨绿丝绒手套,头发夹在耳后,下颔缘清晰,美得明净逸霛。“.’,....’.?”
再见面,难见面,都清楚。木匣沉重,在他双手,压在胸口。温楚说好,但不如下次见面,你再交给我,我再帮你保管,好不好?
他快说不出话,隐在暗色中默默哽咽。有人敲门,是护理,服药时间到了。抱了抱温楚。她如今真小,暖暖地抱着他,下巴才够到他的肩。“我爱你,楚。”四个字都不在调上,轻轻的,“我们,我们都爱你。”
温楚不知自己如何走回房间,他倚着门滑坐在地上,一时嫉妒盛乔肯,一时难过到睁不开眼。门被推开时他上身前倾,木匣棱角刺入肚皮,转过头先看见盛乔肯的手,搭在开关上,温楚扯他裤脚,“别。”
“...对不起,我刚刚有敲门。”敲了许久,出于担心才推开。盛乔肯进来,光扇消失。他也坐下,他们肩靠着肩,温楚把什么东西挪到他腿上,“外婆给我的。”
逐渐适应黑暗后,盛乔肯低头拨开铜扣。一条项链被提起,镶了碎钻的半旧金色吊坠在离指尖二十厘米处逆时针旋转,闪闪发光,缓缓停滞。他突然笑了,“好丑。”
温楚要抢,盛乔肯直接放到他手上。
“十四岁时不这样觉得,每天上下学隔着车窗橱窗看得移不开眼,赚到第一笔钱马上买了。你看到吗?”盛乔肯转了转温楚的手腕,让有图案那面对上两扇落地窗投入的光,残缺的花素朴寡淡,“是矢车菊,巧吧?最喜欢矢车菊。”
“买完很高兴,翘了课飞回柏林,发现她不在家,在医院的病床上,还没醒,才做完手术。我把东西放在床头就走了。不忍心面对一些事实,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很真诚,以朦胧夜色作遮挡,脆弱与惘然赤裸裸。温楚蹭近些,跨坐在他腿根,吻他湿润的眼,手里的项链滑入匣子里,撞出清脆声响,白花香气四溢,千万朵花共振。
吻到最后也没有做爱。月亮升起来,匣子中精致玻璃瓶盛装的香精挥发,晚香玉开在他们的皮肤上。然后是橙花。依兰。栀子花。
“我十八岁了。”
“...”
“我们结婚吧。”
“...”
温楚把那项链摸出来,圈圈绕绕缠上盛乔肯无名指,吊坠垂在指节明明灭灭,他想他的眼睛应该也同盛乔肯的一样亮。
“明天我走之前,来得及的。好吗?”
盛乔肯不作声,垂了眼伸手碰他的唇,食指由唇珠徐徐滑到左胸口停下。指尖毛细血管舒张收缩,心脏搏动,鼓点杂乱错开。温楚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敲在他心上,他快聋了。
慢慢地,和谐的,共振着,韵律归一。他们变成同一个生命体,他等到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