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极其“巧合”的出差路过医院来看他。陈默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只顾着高兴地用无力的胳膊与好久不见的老友拥抱。
摄像机记录下来的时间迅速又缓慢,在一瓶瓶点滴液体落下的瞬间溜走。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对着一旁整理餐具的陈妈妈说:“妈,我想去见一个人。”
这时是18年的年末,他提了生病以来的第一个条件。
屏幕被砸下了一大滴水渍,影像突兀地暂停在陈默冲着妈妈期盼着抬头的,瘦削的侧脸。
飞机降落了。
五.
18年的年末,陶杨抱膝坐在Alisa公寓的飘窗上,听她喋喋不休地发泄对nerd前男友的怨念,间或递上一张干净的纸巾。
她向来不会安慰人,好在Alisa自己就能完成一段单口相声。从刚交往时的黑框眼镜格子衬衫到专一得从来不换的双螺旋袖扣。
“他对袖扣都比对女人专一!”
那个印象中有点沉默的学究几乎要被Alisa踩进泥里。
陶杨听着听着,竟然绷不住想笑。她连忙拿啤酒灌了一口,顺便遮住自己不厚道翘起的唇角,问Alisa:“他万般不是,那你当初怎么就偏偏跟他看对了眼?”
Alisa梗住,斜眼看她:“你不懂。”
她的确不懂,这话没得反驳,于是只好闷闷地又喝了一口酒。
Alisa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真的把她噎住,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难道从没谈过恋爱——你不会没喜欢过人吧?”
她又想到认识陶杨这么久,的确没见过她对哪个异性或者同性有半点超乎友谊的亲近。
窗外落雪簌簌,陶杨下巴枕在膝盖上,好久都没讲话。
就在Alisa准备打个哈哈准备 把这尴尬的沉默接过时,陶杨开口了:“他睫毛很长。”
没头没尾的,听起来就不像要好好讲故事。
可她没办法,要说陈默,她竟然首先想起的是这个。
一中的晚自习上到夜里九点半,往常走读的学生只用上完第一节,可是自从要给陶杨补习,陈默索性留下来陪她修自习。
可他毕竟不习惯,第一节下课不久就按照生物钟诚实地打起了瞌睡。陶杨推推他:“要不你回去吧。”
数学卷子摊在桌子上,大题还没讲完。
小城昼夜温差大,夜里起雾,陈默跑出去遛了一圈,冻得哆哆嗦嗦的,头发上结了小小的水珠。人也不困了,继续给她讲圆锥曲线。
陶杨最讨厌圆锥曲线,视线一开始还跟着陈默的手指老老实实地看知识点儿。看着看着就不耐烦了,又转移到陈默脸上,想着他怎么这么能讲,快赶上他当数学老师的爸了。
最后视线定格到陈默的眼睛上。
陈默眼睛生得好看,他眉骨高,眼睛就格外深邃,双眼皮从眼头处往外微微开扇,最后定格成一个微妙的上挑弧度,笑眼看人的时候像在乱飞桃花。
而不笑的时候,比如现在,又显得墨色深重,有细小的水珠结在浓密的睫毛上,随着他眨眼的动作往下坠。
然后这双眼径直向她看过来。
走神被抓包,陶杨有些慌乱地别开头:“你别晃了,晃得我眼晕。”
陈默被她说得一脸委屈:“我哪儿晃了我?陶杨你怎么自己走神还怪别人。”
陶杨走的时候班里人都没认全。
她背了好大一个双肩包,又拖了一个行李箱,慢吞吞地往校门走。好巧不巧,这节又是体育课。
其实到了高三,别的班体育课早就被主科老师瓜分走了,但是陈海川拗不过陈默,只好在操场边盯紧了这群好不容易能放个风撒个欢儿的孩子,不让他们碰篮球,小心别在紧要关头受伤。
陶杨走过去跟他告别。
陈默正从操场上往这跑,看到她过来,楞了一下,问她:“这就走了?”
陶杨把行李箱换了个手推,点点头:“我也不认识几个人,就不兴师动众了。”
陈默像是想起了什么,让她等一下,自己飞也似地往教学楼跑,过了一会儿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硬皮笔记本,递给她。
“给你整理的考纲对照,本想做完再给你的,”他挠挠头:“也不知道你以后用不用得上,先拿着吧。”
陶杨看着他,没有讲话,直把陈默脸都看得有点红了,才低下头把笔记本装进书包里,说了一串数字。
陈默没反应过来:“什么?”
陶杨用笔在便签上写了递给他:“陈默,这是我爸爸的手机号码。”
Alisa楞了一下,问她:“这就没了?我的意思是,这未免也太过纯情。”她耸了耸肩,像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你短暂地认识了一个男孩,你喜欢他这么多年?”
陶杨酒喝得太多,脑子转得很慢很慢,想了想,否认她:“也不算吧,我单身也不是因为对他念念不忘。”
只是没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