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姜奉月连说两个‘好’字,“澄清,你这少年不同于寻常熊孩子,竟有些用处,本先生十分喜欢。”
“呃。。小生未。。未见,”少年惊魂甫定,用手拨了拨垂在脸上的乱发,他最看重仪表,尤其头发,必须一丝不苟紧紧扎着才肯出门,但被姜奉月揉乱,竟没有丝毫不满,反而心里升起暖意,“但走之前,听苏缀说,要向北去江淮。”
他话音未落,就发觉自己措辞不妥之处,像他这样瘦弱的少年,若无奇技傍身,怎能有怪力捏碎玉璧?不由得心虚抬眼望了望姜奉月,但这女子粗心大意,竟未发觉不对。
“你是聪明孩子,”姜奉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表示嘉许,少年睁大双眼,不知是该抗拒还是顺从,愣在那里任她揉搓了两下,“那么,你没有见他向哪里去了么?”
“小生若砸碎这半块,那半块会如何?”苏缀问。
“小生父母早亡,”苏缀不慌不忙扯谎,“族中人丁凋零,无家可回,故而四处云游。”
“三日以前,小生于一酒肆之中,窥见有一负琴佩剑之人,表情凶恶,身形高大,似是先生所说苏缀,未敢打草惊蛇,先回住所捏碎玉璧,通报先生。”苏缀滴酒不饮,端坐在蒲团上一字一句道。
“有什么可看的?”姜奉月见他看了这么久,好奇道。
因此,她看向苏缀的眼神中饱含期待和嘉许,少年被她炽热的目光看的心虚,目光躲闪。
“这是一对双生壁,”姜奉月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璧,“我们一人一块,若见了苏缀,你不要打草惊蛇,砸碎玉璧,我就能得知,前来拿他。”
这银牌打磨的十分光滑精致,上面刻着一只盘蛇,若不细看,以为是龙。蛇微微张嘴,表情暴怒,似乎是辟邪之物。
“对了,你才十七岁,为何不上私塾?不在家好好呆着,却到处乱逛,如此深夜,在此作甚?爹妈不找你?”姜奉月终于发觉到少年的不寻常之处。
这就是姜奉月心目中完美的孩子,用得着时能提供信息,用不着时如同木石一样不发一语,苏缀处处合她心意。
秀少年却顺从的叫她的字,还听话的尊称她为先生,着实让姜奉月有些高兴。
苏缀的确要去江淮,少年心想。
“嘁。”姜奉月见他如此无聊,站起身揉了揉跪坐麻了的膝盖,准备告辞。
姜奉月被他这一通分析绕的头都晕了,挥了挥手笑道:“别想太多啊,我喜欢银,便用银做配饰,我还有一块腰牌,也是银的,而且你看我的耳环,还有簪子,都是银的。”
“银不值钱,亦稍显小气,如果是金、玉也罢,或者干脆铜、铁,都可,只是银,既属奢侈之物,又不值得精雕细琢,然而上面的蛇,刻画的十分精细,蛇鳞若隐若现,微张的嘴中似乎隐着长牙,好似活物一般,能这样不惜人力,浪掷于并不适宜的银材质上,随喜好行事,不在意材质、成本,足以见横流先生您是大家千金,并非寻常朝廷中人。”
她看着少年白皙锁骨处悬着一根银链,她赠其的盘蛇银牌被做成了项链,贴身佩戴,不由得对这少年更加喜爱。既能帮她查到苏缀行踪,还尊敬她为先生,所赐之物都当作珍宝爱惜,而且性情和顺安静,不吵不闹。
“白玉双生壁,乃国师敕造,若一半被毁,另一半便会变红。”
此时月色清朗,风吹草浪,远处低矮的土坡隐在夜色之中,仅剩蓝灰色淡影。
她展示给苏缀看,苏缀却有些脸红,用袖子挡住眼睛,转过脸去,连连说着非礼勿视。
“国师敕造。。”苏缀默念,捏着玉璧的手指不觉加重力道,险些将玉璧捏成齑粉。
苏缀左手拿着玉璧,右手拿着银牌,苦笑一声,小心的装进怀中,隔着衣服摸了摸,生怕两物丢失。然后将琴提起,背在背上,在门口等了一刻,也踏出门槛,刹那间风吹满衣袖,大千世界的嘈杂再次溢入双耳。
“那么,就此别过。”姜奉月抱拳,提了提腰后横悬佩剑,发出金属撞击的清吟,三两步走出酒家,不见影踪。
“横流先生,此物小生定当珍藏,不负您赠物之情,”苏缀也赶忙站起,左脚不动声色的勾住背后的琴,推到案几下面,“晚辈温澄清,若见到惯使琴剑之人,如何联系?”
她摸遍全身,想要送少年一个礼物,却什么拿出手的也无,最后狠下心将身上的一块银牌解下。
“本先生没有什么可送你的,但你既然叫我先生,我便不能亏待你,”姜奉月将银牌推到苏缀面前,“温澄清,这块银牌乃本先生贴身之物,送你留作纪念。”
苏缀双手恭敬捧起银牌,似乎在捧什么珍贵之物,让姜奉月看了十分受用。他盯着小银牌上的盘踞怒蛇,端详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