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舞台上,光束疏忽变换,紫色蓝色交织,淅淅沥沥的雨水显影,落于喧嚣的人群之中,背景是一望无际的黑夜。
光熄灭时,人群久久不散。
于渐弱的声浪之中,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像是沙石很快被冲走,而牢固地留在鼓膜上的,是那两个字。
很轻巧的,但是存在隐秘的耳蜗里,蝉一样鼓噪着,夜晚是耳边绽放的烟花,倏忽之间的事情。在那很短的时间里,他和台下的人一起,任那两个字在唇齿间翻滚厮磨,只是有人吐出了花朵,有人则悄然隐没。
“络绎哥。”白嘉宁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吧?”
他猛地抬头,正对上队友关切的眼神:“我没事,林煊呢?”
音乐节中途的几分钟休息,等会儿还要上台,一转头林煊连人影都没了。
白嘉宁没好气了:“谁知道他去哪了!那么多粉丝等着看呢,也太任”话音未落,江络绎捕捉到了脚步声,反手捂上他的嘴。
本以为是其他队友,扭头一看。
江络绎面色瞬间沉了,猛地起身,方要径直走过去,从身后传来一句话。
“络绎,江先生进医院了。”
江络绎脚步一顿,冷冷的回了一句:“这理由太老土了,下次要我回家的话,也换个好点的。”
裴钰面色平静如水,一张脸苍白而美丽,好像蒙着层薄雾,携来雨水湿润的气息,拂落在江络绎肩头。他拿出手机,点开照片,图片上江正海浑身插满管子,监护仪上红红绿绿的数字晃得人眼花。
演戏也不带这么逼真的。
江络绎到底也才十九岁,顶多嘴硬,这会儿也有些慌了神。这会子经纪人也来了,推推这小少爷,叫他赶紧回家,顺便领走了完全状况外的白嘉宁。
休息室瞬间只剩了两人。
江络绎拿起沙发上的纯黑色鸭舌帽带好,裴钰从口袋里拿出同色口罩,手指一挑开,挂上他耳朵,冰凉的指尖滑过他脖颈。江络绎脖子敏感,忍不住缩了缩。
毛毛糙糙的十九岁,帽檐不听话的头发钻了出来。裴钰叹了口气,低着头,帮他压进去使得两边对称。
江络绎微微仰头,可以看见裴钰浓密纤长的睫毛,蝴蝶振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点别扭地扭过头,推开裴钰的手。
他厌恶江正海身边一切的莺莺燕燕,包括裴钰。
不过裴钰又有些不同——他在江正海身边待的时间格外长,长到江络绎有点犯恶心。他不大能想象美丽的裴钰和他苍老的父亲在一起的样子,光起个头就觉得毛骨耸立了。
江络绎抱着胸口,摆出防御的姿态。
裴钰淡淡地笑了一下,出了门,江络绎默默跟在他身后。
开车去机场,方坐上副驾驶,江络绎立刻卸下口罩。他颇有些心神不宁,一路上总忍不住偷眼看裴钰。
这人眉眼是一片岁月静好,说去参加婚礼也未尝不可,从这丝毫不乱的轮廓里,一点看不出金主正躺在。
也许裴钰巴不得父亲死掉才好呢。
自己呢?自己又是什么想法?
江络绎头仰着,深深的疲倦涌上来。
所有的小动作,尽收裴钰眼底,随手拿个颈枕,递给他。江络绎总觉得自己的小动作都被他看着了,显得好像很在意他似的。
才没有,他算什么东西!
然而去解释反而更加重了。江络绎套着颈枕,默默地看向窗外,无穷无尽的道路、树木和街灯,不断重复,他脑子有点重,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候,已经换地方了。
江络绎撑着坐起身,软被自肩膀上滑落,眼前是一片漆黑,他扯掉眼罩,入目便是裴钰。
他穿着米灰色针织衫,边沿飘着长长短短的流苏,宽松的黑色束脚裤,手里捧着本书,正悠闲地看着。
江络绎觉得头有点重:“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