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城是被江楚在大年初一的夜里捡回来的,若不是江楚在院子里放完了炮仗,又觉得无聊非要出去走走正巧撞上他,他在雪地冻上一夜,这条命是势必保不住的。
时逢乱世,军阀割据。燕安城本是燕家独子,被锦衣玉食地养到了十几岁,不想燕大帅兵败失势,燕家也遭土匪洗劫,女眷孩子都被土匪捆了扔上车拉走准备卖掉。
燕安城中途使计逃脱,一路毫无方向地跑,饥寒交迫,最后也不知自己在哪,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江楚托着腮小口饮茶,饶有兴致地看着昏迷中的燕安城,江楚今年十六,少年略比自己小两三岁的样子,却实在生的一副好模样,棱角分明的唇,微不安地拧着眉头,睫毛如同一把小折扇轻轻扑扇,脸上沾染着污泥却仍是遮不住的俊秀,也许比干干净净的样子更惹人怜爱几分,可在江楚眼里“惹人怜爱”基本等同于在勾她的破坏欲。
等了片刻也不见他要醒,江楚便失了耐性,抬手就把杯中冷了的茶泼到了男孩儿的脸上。
“你也该醒了。”
燕安城昏迷中被转移到了温暖柔软的地方,却猛得又被冷水兜头盖脸一泼,连鼻子也灌进了些,不由得一个激灵睁开眼咳嗽不止,还来不及反应,头发就被一把抓住迫使他仰起头,对上一双冷冷的眼。
“不该谢谢你的救命恩人么?”眼前的少女皮肤雪白,眼尾上挑,容貌无可挑剔,只是眼里那份毫不遮掩的傲慢刺得人难受。
燕安城知道她救了自己本该道谢,但少女的眼神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难堪和屈辱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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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救了个哑巴。倒也无妨,好玩就行。”江楚松开抓燕安城头发的手,拿手帕把手指一根一根擦个遍,仿佛摸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对上燕安城的眼睛又不冷不热地笑了笑,“今儿是大年初一,以后你就叫初一。”
“我叫燕安城。”燕安城艰难地支起身子,愤怒地瞪着江楚。江楚身后的丫鬟听到名字都讶异地瞪大眼,想不到救来的少年竟是燕家的小少爷,燕家惨案众人略有耳闻,不禁感叹燕安城命途多舛,才出龙潭又入虎穴,落到小姐手上对他来说真不知是福是祸。而江楚只是充耳不闻,懒懒地起身便抱着手炉走,到了门口转身和丫鬟说:“看好他,明天一早带他洗干净来见我。”
燕安城一早便被昨日的丫鬟唤醒,见她穿着打扮比起其他丫鬟都好些,便能猜出地位不低,眉眼弯弯观之可亲,却也只是伺候他洗漱,仅喂了他点糖水就把碗递给其他丫鬟送走。
燕安城饿了几天才喝了点糖水,肚子不满地抗议咕咕叫了两声,羞的他一个小少爷霎时红了脸。
丫鬟笑着说:“你再想吃,也是没有的了,小姐从来不让刚得来的奴隶吃饱饭。对了。我是小姐专拨来照顾你的,以后叫我琉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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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隶?”燕安城皱起眉头便要下床,却因饥饿导致的眩晕无力又坐回床上攥紧了拳头。
救命之恩应当报答,他只要有一条命在,日后就不会忘记恩人。可谁默认了就该一世为奴来报答?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急也没用的。我们家小姐这些年捡的,买的人不在少数,没一个逃的了,也没有一个到最后膝盖不弯的。我知道你是燕家的少爷,想必一身傲骨,只是今时不比往日,到了我们小姐手上,该低头就低头吧,也少吃些苦头。”琉璃叹了口气,“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也许她哪天腻了烦了,还会放你一条活路。”
燕安城见她说的恳切真诚,便不由得问:“你们小姐是什么人?留下我究竟要做什么?”
琉璃答道:“我们小姐姓江,三水江。”又伸手比了个“五”字,“江五爷便是我们家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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