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h1>第一章</h1>

    拿到Bristol系统机械设计学位证书的当天，宋窕就从英国飞去了新德里。

    八月印度，云露卑湿，地气蒸溽，嘟嘟车在一路尘土飞扬中把宋窕载到了南德里最久负盛名的莲花寺。

    庙宇内部设置简朴，只一个高大空阔的圣殿，既无神像，也无雕刻、壁画。宋窕跟随人群脱鞋进殿，走到白色大理石椅上就座，然后沉思默祷。

    莲花在印度教宗中，寓意清静、圣洁、吉祥，每逢月圆之夜就有数不清的虔诚教徒跋涉至恒河边寄放莲花神灯。那日，大厅内的讲台上也有寺里请来的布道高人，著袈裟，点朱砂，向游客宣讲印度教的圣人所述：“莲花幸获先知清流，哪怕一滴，也在它身上展现，真正的生命并非肉体的生命，而是灵性的生命。”

    宋窕闭上眼睛，只听见自己心灵的声音。

    出寺庙的时候，已是日暮。南侧的乌尔都市场路被占道摆放的小摊和三轮车挤得水泄不通。一条流浪的黄狗跟在背着相机、步履不停的宋窕身边。

    宋窕叫来一辆人力车。

    绑头巾的锡克教大爷骑着人力车带她穿梭在旧城区拥塞的小巷弄中，走过一个又一个蔬菜、水果和香料摊贩。快速发展的新德里就像一座巨大无比的工地，处处充斥着混凝土跟飞沙。四周的街道也是繁忙不已，有人辛勤工作、有人高声讨债还债，也有人聊天、祈祷、洗衣服跟玩耍。

    太阳下山的时候，人力车终于带着宋窕来到了恒河边上。

    天空转成了粉紫色，还有这里一贯蒙尘的雾霾，消不掉。

    宋窕沿着恒河旁的几公里水泥台阶漫步。沿河居住的人家已经亮起了电灯，两岸都是璀璨的一片，映着水面，像缀满夜光珠宝的礼品纸。

    印度人的出生和死亡都在这短短几百米的河岸上完成，上游父亲为刚出生的孩子洗礼，中游母亲为出嫁的女儿祈福，下游孩子为去世的父亲送行，走过短短的几百米仿佛就已经看完了人的一辈子。人的一生像幻灯片一样一幕幕的从身边闪过，置身其中，宋窕再度恍惚。

    走到上游尽头的时候，宋窕累了，停下脚步，花几卢比买了一盏莲花神灯。穿纱丽的卖灯妇女在旁边用手比划了好半天，宋窕才明白了什么意思。宋窕又花一卢比向她买了一张泛黄的纸，从背包里拿出笔，对着恒河水放空了许久，才写上自己要祝福的话语。

    神灯被放到水面上，摇曳的烛心在水波荡漾映衬下，向远处漂去。

    连带着她的寄思一起。

    宋窕完成此次旅行的任务清单后，一边坐在恒河边上的台阶低头刷手机，一边吃着某个印度小女孩分她的柑橘。

    越洋电话打了过来。

    宋女士在那头问她何时打算回去为国效力。

    宋窕笑了笑，“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