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勇者不在的世界」＃２

    「為什麼吶──！」

    黛安娜愣了下，胸口一股怒火轉瞬間燃起又熄滅。姬瑪沒有無條件相信她是理所當然的，雖然讓在這話題上踢了無數次鐵板的她感覺煩悶，但她早已脫離感情用事的年紀，可以理解姬瑪的反應、以及那句她曾多次自我詢問過的問題。

    「可是不管我跟誰說，對方總是不相信我說的話……明明那才是真正的歷史……」

    「總、總之，先點個東西吧。便宜些的……」

    「咱們……是不是被妹妹們排擠了啊……」

    黛安娜無法將這種複雜的心情好好地表達出來，只好委屈地嘟起嘴

    「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好啊！」

    對黛安娜來說，真理的面貌是她喊不出名字的勇者，內裡則是同樣想不起名字的某個女性的面容。為了不使其褪色，她的做法就是在向誰傳達真理後，再用姬瑪提出的問題來修飾否定的裂痕。

    真理是亙久不變的，人的記憶與思想卻是時刻在修正。

    大戰結束後蔚為風潮的勇者傳說，實際上由於缺乏相關史料、多為民間杜撰堆砌而成，自國內經濟復甦後就迅速沒落。當時有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的大量冒險者，如今也多半受到各大商團收編為吃住有保障、又能領高薪的商團護衛。

    「洛洛妳辛苦啦！要一起來嗎？」

    「嗯嗯──」

    身為商團當家與第一紅牌的兩人或多或少也聽過勇者傳說，所以兩人對黛安娜擺出了「是不太有興趣啦，啊如果妳要說就聽一下吧」的表情。喝入肚子裡的酒才剛開始起作用，配點無聊的話題打發時間並無不可。

    即使艾妲已變回軟綿綿又暖呼呼的小天使、主動跑過來向兩位腿軟的前輩擊掌，洛瑟娜與黛安娜都很有自知之明地打消原本的念頭。姬瑪看了看興奮到在走廊上轉圈圈的艾妲，再轉頭望向業績與定位都有點尷尬的兩位姊姊，嘆了口別有用意的氣，把兩人逗到寒毛直豎後又展開笑容說道：

    勇者布列斯特。

    黛安娜稍微把臉歪一邊，手放到耳朵邊，瞪大眼睛看向兩人。艾妲還在迷迷糊糊地想該做何反應，姬瑪很捧場地張大嘴巴接話：

    這次則是配備了開山刀的黑幫羊咩咩。給名喚業績的刀刃逼退的洛瑟娜無力地倒在黛安娜懷裡，這下非但無法補充能量，還賠上僅剩的最後一點精力了。

    ──居然沒被當成固定班底嗎！

    「是喔──」

    「艾妲！妳幹得實在太──好啦！待會來跟咱去吃館子！」

    「不過我可不同！正因為有幸和勇者大人共度一段時光，我才知道那些不為人知的秘辛……」

    「好耶──！」

    用完讓艾妲幸福至極的一餐，姬瑪向櫃台加點四杯啤酒，未滿二十歲的兩人喝甜度較高的蜂蜜酒，兩位姊姊則是拿到純正的啤酒。黃湯下肚，不久前還一臉哀怨的洛瑟娜逸出舒爽的嘆息，黛安娜像個詩人般哼了段波波蘭民謠，然後對著兩張喝到紅通通的稚嫩臉蛋揚起聲調說道：

    ──那種看著生不了蛋的雞的眼神太鋒利啦！

    「黛黛過來是有事想說吧？也一起來？」

業績是妳三倍起跳的我當成後輩來欺負嗎？啊？」

    黛安娜維持這姿勢閉目點了點頭，接著張開雙眼說道：

    「咦咦！真的嗎……！」

    勇者傳說之所以苟延殘喘地延續至今，都是因為還有像黛安娜這種拒絕成為護衛的自由冒險家。比起由商團策劃、數十甚或上百人共同進行的大型探索活動，他們更嚮往過時的勇者式冒險。即便那很可能是許多人用幻想構築出來的故事，冒險家們仍然推崇這樣的生存方式。

    率領瑪吉克軍隊擊敗桑莫軍、為兩國和平打下根基的勇者。

    「是真還是假，有那麼重要嗎？」

    和艾妲臉貼著臉、兩對臉蛋像史萊姆般軟綿綿地垂扁著的姬瑪忽然抬起脖子，兩條細細的眉毛若有所思地皺個幾秒鐘，然後她向越說越悲情的黛安娜問道：

    在兩個業績加起來乘以三還看不見艾妲車尾燈的人生前輩瑟瑟發抖時，打點完一樓雜務的姬瑪哼著支離破碎的旋律上樓，以蜜柑之力抵消了手持開山刀的黑幫羊咩咩。

    「真的！」

    十分鐘後，姬瑪就帶著三人前往瑟安麾下的小酒館，點了盤奶油燉菜與蘑菇濃湯。香噴噴的燉菜與蓬鬆的麵包送到艾妲面前，令人食指大動的濃湯和附芥末醬的麵包片在姬瑪前方排開，洛瑟娜跟黛安娜眼前則是平坦的桌面。

    「嗯哼！那種不感興趣的反應，姊姊我非常能夠理解！要說為什麼的話──？」

    曾經奉為真理的事物，一旦持續被外界否定，漸漸就會褪色成出了差錯的記憶。

    「兩位可愛的小妹妹，妳們有沒有聽過勇者的故事呀──」

    「因為妳們聽過的是街頭巷尾傳的版本，超無聊又超假的東西！那些都是沒有見過勇者的一般人幻想出來的情節，簡而言之就是冒牌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