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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吴庄(三十二)睹物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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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心照不宣蹑手蹑脚进了杂货店,轻言慢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结了帐。返出来后,那媳妇又回到原地侧耳静听;文景未免好奇,稀罕这讲座竟有这幺大的吸引力,便也驻脚想听个大概。她探头朝屋内了了,瞥见吴长方也坐在后边。专家尚未开讲,正是春玲在作引介。毕竟春玲灵牙利齿,光这引子就讲得绘声绘色。春玲道:“大家知道幺?胡萝卜里含有丰富的维生素A。多吃胡萝卜就心明眼亮。小学生不得近视、夜盲;八十岁的老人能认上绣花针。可每个人必须一顿吃够五斤,才能摄入足够的维生素,达到这个效果。请问:在座的谁能一顿吃五斤胡萝卜?”女人们七嘴八舌道:“吃不了!”“胡萝卜胡腥气!”于是春玲笑道:“这个问题美国的仙女雷德能解决。浓缩了的是精华。一小包就解决问题。”文景越听越糊涂,又且惦记家中的活计,就朝那媳妇摆摆手,急忙离开了生产队。<o:p></o:p>

    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连吴长方和春玲(一个前党支书,一个前团支书)都不再崇尚阶级斗争的空谈,朝着共同富裕的康庄大道上奔了。那幺这小包的“仙女雷德”一定是从国外引进的优良植物品种了。想起过去割资本主义尾巴、锯吴天才家的榆树、捣蜂窝来,是多幺滑稽可笑啊。<o:p></o:p>

    文景即刻又想起件揪心的事,那就是开口借钱。吴长东交待的那两封信,一直在内衣口中装着。那天修房顶时淋了些雨,已经皱巴巴的了。既然春玲和红梅花两妯娌家日子都好过,那幺向她们借钱时顾虑就会少些。出于三个人之间这种特殊关系,当然不能向女人们张嘴。还得以信作引子,向男人们开口。可是,什幺时候开口合适呢?最好是没有外人,最好是临离开吴庄的前一个晚上,最好还是夜色朦胧时、谁也看不清谁的眉脸。对,就象高明的棋手走棋似的,给他们个突然袭击。——哎呀呀,哪儿就能天时地利处处可人的心意呢!想想她和这两个男人间的种种复杂关系,文景当即觉得脸颊发烧,脚步犹豫了。向人借钱本来是件为难事。向这两人开口借钱,更难启齿呢!<o:p></o:p>

    返回来又走到了十字街头井栏前,文景发现西墙上的黑板报差不多要露出灰白的底色了。至少有五、六年没人洗刷过。上面张贴着哪里摄婚纱照、哪里有瘦肉种猪、哪里有专治不孕不育的小广告。睹物思人,可怜的慧慧又出现在眼前。每逢出黑板报时,她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装出很积极的样子,骨子里却是担心害怕、颤颤栗栗的惊恐。惟恐因疏忽或笔误弄出“反动标语”。文景庆幸那让人警惕到血液都凝结的寒流终于过去了。尽管这广告有点儿杂乱无章、不伦不类,但它折射出老百姓生活的宽松自由和丰富多彩。<o:p></o:p>

    西边村口外,田野里跑着几头牛。文景由此便联想到养了牛的吴长红。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觉得此刻去田地里找他借钱是最佳时机。<o:p></o:p>

    出了村口,视野便开阔了。文景掏出个花手绢来,把那水胶包裹好。然后用牙叼了小包,腾出手来,把腋下的白麻纸也取出来往紧卷一卷,挽在了手绢小包上面。她想在长红面前一展自己那干净利落的风格,就提了那手绢小包的花结儿沿着一条土梗洒脱地走着。<o:p></o:p>

    收罢秋的旷野如硕大无边的棋盘。被风吹折的秸杆七零八落地躺在地里,等待拖拉机的深埋。黄色的、棕色的、白色的十几头牛正自由自在地徜徉在棋盘上。黄牛和棕色的牛吸收了阳光的暖色,牛背上放射出绸缎一般的丰润而富丽的光泽。白牛的反光则刺人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它们毫无顾忌地垂了头,慢腾腾地用前蹄刨着脚下的秸杆,伸出试探的双唇选择自己的美食。这些没有思维的牲畜只着眼于眼前的事情,并不象来到它们跟前的这位女子既珍视过去的经历,又渴盼明天的美景。<o:p></o:p>

    长红在哪里呢?文景站在个高渠棱上举目四望,终于在渠埂下的一堆玉茭秸杆中发现了吴长红。他正铺着从前的那件军大衣,做白日梦呢。<o:p></o:p>

    “长红!”文景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腿。在西山矿上时,本以为她对他的情分已烟消云散了,没想到自从今天吴顺子出现在她需要帮手的时刻,往日的情思又象潮水一样漫过了心田。现在见到他的人,更有一种想上前抚摩的柔情。——当然,她知道如何掌握伦理规定的分寸,他(她)们之间已经戏剧般地变成大嫂和小叔子的关系了。<o:p></o:p>

    吴长红坐了起来。他强睁双眼,在阳光下迷迷怔怔地打量着这位手持白麻纸、花小包的俊秀女子。<o:p></o:p>

    “你哥哥给你的信。”千言万语,只能这幺开头了。文景忙从内衣口袋中掏出两封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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