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袁大有所异动,红莲山主事专门指派了那名执旗的帮众跟随袁大前去。执旗人瘦而矫健,打眼一看便知身怀武艺,更何况他身穿黑灰色劲装,正是刑堂中人。
袁大满面痛苦,带领执旗人前去破庙,一路上,只垂着首,拖着脚步,无话。
“摆出那副作态干什么!莫非你真看上那琏意了?”执旗人突然训斥道,不屑地点点他,“哼,你记清了,执行山主的任务是大事,你那点儿女情长算得了什么?”。
袁大顿了顿脚步,心中的痛苦却怎么遮挡都遮挡不住。
“喂!”
见袁大掩面不动,执旗人猛地捶了他一下。
袁大垂着头,勉强应道:“我只是担心袁二他的伤势,太重了,你们会给他好好医治吧,他什么都不知道”掌心里尽是湿漉漉的,他只能用心疼袁二的理由为自己、为琏意的命运而哭泣。
执旗人的表情变得鄙夷起来。
“放心,只要你办好了差事,医治手指算什么事?你也真是——长点心吧!咱们都是山门的人,就该听山门的话!一个男人算什么?皮肉而已。做好了山主交代的任务,山主给你大大的赏!到时候什么男妓不能找?哼,你这幅样子,和那鳖孙似的”
鳖孙,是山门众人私底下暗讽红莲山山主夫婿伏钦的,因伏钦入赘,秋雨门很多事物都靠红莲山供养,伏钦在红莲山山主面前各种抬不起头,自然也不被下面的人尊重。
袁大却若有所思:“为什么?”
执旗人挑眉道:“什么?”
“为什么山主一定要杀了琏意不可”琏意只不过是伏钦的相识,或许还是伏钦的猎物,为何山主要赶尽杀绝?是因为妒吗?可是山主明明那么瞧不上伏钦。
执旗人冷峻的面容下流露出一抹讥讽:“山主和伏先生闹翻了。”
袁大不由惊骇。
“前几月,山主发现了伏先生的秘密,那个淫窟,”执旗人似笑非笑,“山主大怒,一把火把那淫窟烧了,当着全山门的面,狠狠给了伏先生一通鞭子,又将伏先生拘束了起来。哈哈那段时间伏先生讨好作揖和狗似的,哄得山主开了心,总算把他放了出来,没想到,伏先生狗改不了吃屎,又想拐这琏侠士上道。”
执旗人笑着,告诉袁大伏钦的行踪尽在山主的掌控之中,包括那日鞠城宴请琏意之事。
“山主对你们很满意,你们没接受伏先生的招揽,可是这琏意留不得了!”他的语气骤然转冷,“伏先生就此和山主闹翻,一个人回了秋雨门,还和山门断了联系,这是要造反呢!山主念及夫妻恩情,想放伏先生和秋雨门一马,但这个祸水琏意,她是不打算放过了!”
执旗人拍拍袁大的肩,这次他的语气温和了很多:“想想吧,除去山主的心头大患,山主得有多高兴啊,荣华富贵,转瞬就都是你的了!兄弟,为什么不做啊?”
袁大只觉得又荒唐又悲凉,就是为了这种荒唐的原因,琏意的大好性命就要被牺牲掉?
他只觉得命运作弄,连愤怒无力了。
“喂,快走吧!”
远远的,破庙静立在那里。
执旗人停住脚步:“去吧,我在这儿等你,记得拿琏意的头来交差。”他推了一把袁大,“去啊!想想你兄弟。”
是啊,还有袁二
袁大的头昏沉极了,咬着牙点点头。
脚步拖在地面的声音沙沙作响,脚步的主人仿佛下一秒便要体力不支地倒下,可是,他仍勉力支撑着身子,一步一步向破庙挪动着。
就这样,一步步地前行,一步步地走尽琏意的生命。
“大哥儿,在想什么?”琏意关切地问道。
袁大回来的时候,面色就很不好看,此后更是神思不属。他并没有和袁二一块儿回来,却也说不出袁二的下落。
“无事”袁大慢慢搅动热锅里的汤水,双目无神,顿了顿,勉强解释道,“我有些担心老二。”
“啊,二哥儿怎么了?”琏意脸色变了变。
“我遍寻山头,也没有发现老二的踪影,倒是远远地看见了西南大营的兵丁。”袁大睃了一眼琏意,“恐怕到了下午,西南大营的人便要来接收你了,可是老二,他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琏意听得出袁大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再怎么努力,他的语气也还是变得哀哀的,那股焦虑劲儿又回来了。
“我找不到他,怎么都找不到他,他去哪儿了啊!”袁大嚷着,面上愈发痛苦起来,他的指尖插入发中,把梳理得整齐的头发搅得乱七八糟。
这不像是平时的大哥儿,琏意有些疑惑,但袁大的苦楚太过强烈,他不禁也难过了起来。
这几日,他一直逃避去思考日后的问题,前路黑暗,究竟什么是出路?只是一想,心就如针扎一样疼。可如今离别将至,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师兄,又想到了袁二曾对他的嘱咐,不由感伤,这真的是最后一面了吗?他尚且得以苟活,那么待他罪行消解,还能再找到这日夜陪伴着他的两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