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晚。
袁二数着时辰在破庙门前来回徘徊。
他此时的心情五味杂陈的,从没有这么复杂过。
睃一眼躺在草席上昏睡的袁大,又张望一下外面,袁二表情紧绷,焦虑地静不下来。
只觉得满脑子都是浆糊。
“唉”他长长地叹口气,又睃一眼里面,望一眼外面,只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大哥还没醒来,琏意又没回来,想找人说话都找不到,更何况,对着这两人,他该说什么啊!
袁二知道大哥做了错事,他不能恨却不得不怨,再也不想原谅他了。可看着琏意持着刀杀气腾腾的样子,却又忍不住想替袁大求情,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好在琏意的刀并没有提起,相反,他取出一丸药喂袁大吃下,又利索地给他的伤口治伤抹药,牢牢裹了绷带。他瞪着袁二催促他打水为袁大清洗换衣,自己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
袁大的命总算像是保住了,只是迟迟不肯醒来,袁二不停睃着琏意,终于换来一声叱骂:“怕我把他毒死了?哼,他喂我一口毒药,我还他一口,不是很公平?”
他变得好生暴躁。
袁二敏锐地发现,琏意与以前不一样了。
那层温和、平静的外表像是被巨石打破,纯白泛着光泽的珠子也蒙了一层尘埃,他心疼琏意的改变,却被琏意用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站了半晌,琏意提起刀,大步向庙外走去。
“诶你要去哪?”袁二站起身来。
“去找罪魁祸首报仇。”
琏意,从来都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的人。
这一去,直到落日时分也不曾回来。
袁二着急琏意出了什么变故,却又不能离了大哥去找寻,只得围着柱子一圈圈绕着。
远远地,昏暗的山间出现一抹暗色的影子,袁二一怔,冲出庙外,睁大眼睛探望,便见琏意白鹞展翼般从平地掠起,一掠便是极远的距离,袁二眼见着他从一个暗色的小点逐渐变大,显出面目,继而挺拔地站在自己身前。
“你回来了啊”他呆呆的,忍不住上前,迎面被掷来了柄被鲜血泡过的长刀。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血腥味,一身素色的布衣尽被染成血黑色,琏意这是杀了多少人啊!
袁二目瞪口呆,被琏意抬手推了一个跟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收拾行李,赶紧离开?”说话间,他三下五除二脱净身上所有衣物,露出精壮带着新鲜伤痕的身体,捞起一旁的水盆,对着头将水倾斜而下,从头至脚淋了个彻底。
“还不快干!”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新换的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胴体上,连狠命一瞪都遍是凛冽的风情。袁二只呆呆看着,被琏意一瞪,才慌乱地四处拾捡着包裹,心下却不由感叹,这样的琏意,好像一把雪亮的刀
他将包裹胡乱塞在马车里,牵着马出了破庙,回身便看见琏意正用铁镣、手杻重重束缚着袁大的身体,将他裹得如同一个囚徒。
“你”
琏意扛起袁大,大步走来,迎面而来的气势唬得袁二猛地闪到一边,让出马车的入口,便见琏意粗暴地将袁大塞入车内,随手一翻,撂下了帘子。
这般雷厉风行,简直让他怀疑这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琏意。
“干看着看什么?”琏意怒道,袁二急急应了一声,赶忙滚上了车。
琏意径自坐到袁二的旁边,口中呼啸一声,催动马儿向前跑动起来。
夜幕降临,昏暗的狂野没有一丝亮光。
前路开疆辟土般行进着,凉风鼓动二人的衣襟,猎猎作响。袁二胆战心惊地缩在一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向后飞驰,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想看看琏意,又生怕被他劈头盖脸的训斥一通。
“怎么了?”呼啸的风声里,他听见琏意悦耳的嗓音。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他终于看到琏意那英俊却冷峻的脸庞转了过来:“你竟不知道?”
“都是大哥安排的啊”袁二猛地住了口,自己是不是不该提到大哥?
琏意的脸上露出了难言乃至郁闷的表情,他张张嘴,那张满是冰碴的脸终于龟裂一块:“你竟不知?”他崩溃地重复着。
他摇着头,有些自暴自弃地催动马儿更快跑着,过了很久,才带了袁二熟悉而又如梦似幻的表情,缓缓道:“我们是要逃跑啊”
袁二终于领会了琏意的意思,未知的恐惧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他瞪大眼,看着眼前的琏意:“你和我和我们?”
琏意挑眉以示确定:“一块儿走吧,二哥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