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动了一下,恐怖的独眼坦率地毫不躲闪地看向眼前的人,伸出的手臂却微微颤抖。
在他的身后,池钓看到了浸透鲜血的土地和那之上的遍地尸骸。
“那都是曾经的我。我因嫉妒而生恨,并因此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如今我却仍然背负着这样的罪恶来祈求你的爱。
在转瞬的怔愣之后,年长的青年前进一步。
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房间,他伸手拉住男孩的那只手,将人揽入怀中,在他那只空荡荡的眼眶上落下一个温柔的轻吻。
红润甜美的唇落上漆黑一团的眼窝,是极纯极美的白自愿染上极深极污的恶,鲜红的玫瑰对着面前的野兽颤动着伸出了最娇嫩的花蕾。
湿润的,温热的,带着无限的轻怜。
“疼吗?”他缓声问,声音轻得像一根羽毛。
我的爱人,你要何时才能明白,我不需要你所擅自做主的给予。没有你在的世界,纵使再花团锦簇也不过一团镜花水月的死水,这万千世界里面的无数人都是无灵无魂的影子,与你无关,与我也无关。
男孩依附在青年的胸口,满足地合上眼,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他们以一个无比亲密的姿势依靠在一起,正如在这偌大的星球之上,在这茫茫的宇宙之中,两颗原本微如凡尘的灰尘相遇碰撞,在重合而不可分割的轨道上纠缠舞蹈。
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整体,从来都未曾分离一样。在那久远的第一个世界的记忆之中,这是他们最常见的姿势。
艾利诺摇了摇头,咬着嘴唇低头露出一个怯怯的笑。
“有一点点疼,不过,就一点点。”
他的纤细的手指晃了晃,仰起头,姿态宛如一只温驯的小兽。
“不过,只要想到你在等我,我就一点都不痛了。”
池钓将他的全世界揽在怀里,透过整片宇宙的疮痍肆无忌惮地拥抱着他口是心非的爱人。手指从划过他身上无数尚未来得及愈合的伤口,他的脸上那残缺的眼,他胸口那颗热烈跳动着的冰冷的,并非人类的心。
“不需要你给我的整个世界,我从头至尾,想要的都只有一个你。
我从不是无知的纯白,若你是丑恶的,我便比你丑恶一万倍,若你是污浊的,我便比你污浊一万倍,你身处深渊之中,我便要在那最烈最烈的无边业火中拼上性命去吻你的唇。
你没有罪,从来都没有。若那虚无缥缈的神用着确凿的言语宣誓你是有罪的,我便情愿带上那恶毒的匕首去弑杀那高高在上的神灵。
你从不需要以这样卑微的姿态来祈求我的爱,因为它一直都属于你。”
手臂越发收紧,男孩原本冰冷的体温也被他暖热,男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温良又虔诚,好像在凝视着他那仁慈的神灵。
—
“尽管这样问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之内,可是我还是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的数据库告诉我,虽然金属的身躯又更好的延展性和防御性,可是如非必要的损伤或者先天性缺损,保留原有器官仍是最好的选择。”
光点组成的人工智能爱丽丝安静地看着面前躺在手术仓里的人类,在五分钟之后,他即将进行一场将全身80%的器官和躯干更换成抗腐蚀金属的手术。
尽管之前发生在这里的战斗摧毁了大部分的实验设备,可是仍旧保存了部分能够使用的手术设备,对于这种在未来星际难度并不高的器官更换手术还是绰绰有余。被设定成必须听从人类命令的AI可以完美地控制完成手术,这也是池钓来到这里的原因。
“嗯,因为婚姻原因吧。”
池钓微微一笑,没有对于此作出太多解释。
人工的皮肤覆盖上坚硬的金属重新构建成他的身体,纤维的心脏连接着电池鼓动着重新运输部分必须存在的鲜血。从手术仓中醒来,池钓又对着镜子将那银白色的半脸面具覆盖在自己的半张脸上。
镜中人的半张露出的脸容貌如旧,只是在他的身上,坚硬的金属取代了原本温热柔软的肉体,能够抵御绝大多数原本致命的伤害。
—
“有个惊喜给你。”
落日已然垂下,消失了一天的池钓从身后捂住艾利诺的眼睛,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
“能恢复你在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吗?”
“会,会很丑。”
男孩扒住池钓的手,眉头皱得可怜巴巴。可是在池钓的要求下他最后还是妥协了。
人类的明显特征从他的身上退去,坚硬的黑色外骨骼显露在外,细长布满尖刺的长尾在身后不安地甩动着,尖锐的利爪乖巧地收起以防止伤到他脆弱的爱人,颀长的头颅下露出满口闪亮的尖锐牙齿。
他的确是一只怪物,残忍的,暴力的,几乎可以称之为畸形的。他身上没有一处不是为了战斗而诞生的,宛如一台完美的杀戮机器,他那满口的,沾有腐蚀性唾液的尖锐牙齿便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