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平措的计划了如指掌。
他用毫无情感的声音询问:首先,你打算把炸药在什么地方引爆?
桥下怎么了?
桥头、中部、还是桥尾?
这个哪里虢军多,我就往哪里炸!
没用的。唐念青冷静地下结论。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让平措有点窝火: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学过建筑吗?
没有。
哦,是吗,唐念青淡漠地点头,那以后多读点书。
平措握紧了拳头,想打断他的门牙。
你是不是想打我?
什么事都写在脸上,你要是被俘虏,人家不用动刑就能把你的话套出来。唐念青用手指在满是沙土的地面画了一座桥,过来看。
平措不情不愿地伸长脑袋。
村后的石桥是典型的石拱桥,它依靠拱圈承重。煦江横跨十几米,河流湍急,为了使得拱桥牢固、便于通行与运输,这座石桥降低了桥面的弧度,采用了七孔相连的拱圈。也就是说,这座桥被分成了七段,每一段都有独立的承重梁。你现在懂了吧?
平措抬头,一脸呆滞:完全不懂。
就是说,用你那种同归于尽的办法,最多只能炸断一截桥梁。虢军只需在原有的墩台上铺设木板或是石块就可以迅速修复,连一刻钟都不会耽误。
唐念青在画出的桥上打了个箭头,直指大蓟山。
而你慷慨赴死的行为,等同告诉他们:鲜嫩肥美的紘匪就在对岸,快去杀吧,然后我们三万的纮一军全军覆没。你瞪我也没用,这就是事实。三万人踩踏过的地方一定会留下痕迹,带着群众也走不快。虢军不像我们,他们装备精良,根本犯不着连夜追击,只需估算出一个大致的方位,发一通电报给指挥部,直接派飞机空投轰炸就行了
说到这,唐念青停下了,似乎想给平措留一个震惊的时间。
平措无言以对。
唐念青抬起冷然的目光,逼视着他,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千辛万苦才保留下来的三万紘军,还有你五十几个兄弟,全因为你一个人的想当然,白白牺牲了。
平措觉得自己被一步步逼到悬崖边,却连一点还击的能力也没有。
因为唐念青是对的。
他沮丧地垂下了头:还有办法补救吗
有。
平措眼睛一瞬间亮了:什么办法?
时间。
时间?
唐念青点头:不过,有一点。石拱桥最大的特点就是坚固,即使是村后那座小石桥,就凭你手上的两包炸药也远远不够。你们队长制定计划之前,也该多读点书的。
现在就别批评我们队长了!平措急了,就说怎么办!
定点爆破。只要能毁坏主拱,延长虢军铺桥的时间,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唐念青在那座桥的某个地方画了个叉,主拱毁坏,桥身会严重变形,虢军要修补会难得多,我们可以趁机深入大蓟山,尽可能抹去或伪造大部队转移的痕迹。然后利用大蓟山复杂的地形,把敌人变成瞎子,困在山中。
平措瞠目结舌:这这真的能做到吗?
就算只能骗他们一天两天,也足够了。唐念青一脸平淡。
可是虢军会这么傻吗?
你捉过麻雀吗?
没。
你的童年真无趣。
你又想打我了,对吗?
用绳子绑好筷子,用筷子支着簸箕的一边,在簸箕里外撒上小米,麻雀吃完了外面的,就会跑到簸箕里面吃,这时你一拉绳子,簸箕一盖,它就插翅难飞了。唐念青说,你以后可以试试看,然后问问鸟,你为什么这么傻。
在平措的印象里,唐念青是个安静、斯文有礼的年轻人,现在完全破灭了。
唐念青用脚把地上的图抹去,拎起刺刀,如你所说,时间确实不多了,走吧。
等等!
平措喊住了他。即使他是战友,即使他说的都占着理,但平措还是满心疑惑,说不明道不清,平措心底就是无法信任他。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平措问:你为什么回来?
唐念青皱了皱眉,声音没有波动:掉队了。
为什么掉队?
不小心踩空滑下山坡,醒来人都走了。
平措往他身上瞥了一眼,他面不改色,只问:还有什么问题?
低头踌躇了一会儿,平措挠了挠后脖子:你为什么知道我跟琴的事?晋陵沦陷后,我爸妈都死了,琴一家也不该有人知道那些事了。
唐念青没说话。
平措抬头看他,随即一愣,他好像突然不高兴了。
唐念青板着脸掀开了地窖的木板,语含怒气:你自己忘记的事,就该自己想起来。
平措呆了呆,唐念青头已经头也不回地爬了出去。
哎,等等我!
平措抱起枪和炸药包,匆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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