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拥抱着我形成漩涡
卷起那热吻背后万尺风波
将你连同人间浸没
我爱你亦是那么多
——《漩涡》
“听到吗?冰川在呼吸。”靳哲轻轻地问——在这寂静的极地世界里,仿佛唯自然才有资格喧嚣,而人类的音量稍大便是一种无礼。
他们的目光从远处那座壮观的泛着幽幽蓝色的桌状冰山上移开,试图顺着随风飘来的、遥不可及却无可忽略的崩裂声找寻正在诞生的新冰山。
在一阵低沉连绵的呻吟中——如同伴着苦楚的阵痛——这场让母亲精疲力竭的难产终于结束。即使因为冰洋莽莽而看不到画面,所有人也都能够想象,一定已经有体量可观的大冰块儿从母体上剥离下来落入海水中并掀起了高度骇人的浪。
在那些令人屏气凝神的动静平息后,于众人的感慨声中靳哲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成则衷,微笑着喟叹:“一场新漂泊的开端。”
成则衷也浅笑着回视他一眼,谐谑道:“你流浪者的灵魂产生共鸣了?”
靳哲哈哈笑起来,展开右臂从背后将成则衷一把圈住了,姿态亲昵地挨着爱人望住他眼睛含笑道:“唔舍得!”
这时一座形态奇异的浮冰进入了他们视野——距离他们的船颇近,足以让人看清那上面分布着的数道蓝得惊心动魄的半透明纹路。
成则衷双眸微敛,细细端详着这些冰山的脉络在阳光下折射出幽魅深邃的蓝色,慢慢地说:“如果从没在腿上动过手术,我倒是挺想潜下去亲眼看看海面以下的冰山。”
“不行。”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连靳哲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成则衷侧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你自己干过的事,反而不许我做?”
靳哲确实跟成则衷提过当年在北极潜水的事,还有海面以下冰山所构筑出的那个奇妙绝伦的世界,但有一段插曲他却不曾坦白过——关于他那时同行的恋人是如何坚决地阻拦他到冰山下方潜水。
清楚了解到当时的那位男友对该活动深深的忌惮与恐惧,靳哲很体谅地表示“没关系,你完全没有必要勉强自己陪我”,只不过接下去他就不怎么体贴地在下水前一刻毫无留恋地跟对方结束了关系。
刚才听了成则衷的话,靳哲对大自然稍显稀薄的敬畏之情居然陡增,不禁联想到旧事,在心下感叹总算能体会到那个时候对方的心情了。
念及这一点,他不由半垂着眼露出了自嘲的一笑。
“笑什么?”成则衷眉尾轻轻抬动。
“总之不准,”靳哲紧了紧手臂,神情霸道,“你根本不知道头顶的大冰块会在什么时候卸点货下来,”顿了一顿又补充道,“我也不会再干那些危险的事了。”
成则衷但笑不语,眼神有点儿揶揄。
“尽量。”靳哲被看得心虚,又气势矮一截地添上两个字。
“你能忍得住完全不去做那些危险又有趣的事,就不是靳哲了。”成则衷勾了勾嘴角,口吻淡淡的愉悦——其实这次极地探险就是靳哲提出的,最终目的地是极点。
听得这句靳哲心里说不出的满足。他将右手伸入成则衷外套左边的口袋,与那只同自己一样戴着戒指的手交扣起来、掌心相贴:“谁叫我屋企人都宠我呢,可能命里注定快活一辈子吧?”
“少卖乖,去‘快活’之前不报备你后果自负。”成则衷哼笑道。
靳哲认真地点一下头:“记下了。”
轮船吨位过大不能继续前进,人们提前穿戴上了全套基地装备,尔后分批坐上冲锋船穿梭于浮冰群之间向着极地大陆行进。
不远处大块儿浮冰上有正在晒太阳的海豹受到了惊扰抬头望来,有几只跳下了水去。
同一条冲锋艇上的人们低声谈笑着,开船的人则专心致志观察着水面,谨慎地避开比较厚的浮冰及其藏匿水下的锋锐冰刃。
这次同行的人之中不乏专家学者和战绩累累征服过不少极限环境的专业人士,也有职业野外摄影师,当然,人数最多的还是如靳哲和成则衷这样的业余野外探险爱好者。
他们的目标是徒步抵达极点。
然而他们出师不利,在途中遭遇了风雪。而且这场风雪有越来越大的势头,前行变得无比艰难。
领队的极地专家转过身扬着手臂示意大家停下,他粗略地指了个方向,尔后低头拉下头套遮挡嘴巴的布料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话。
话像涟漪般传播开去——由于暴风雪不知何时止歇,队长决定不再按原计划到第一营地扎营,而是先在平原上找地方就近躲避,让大家跟紧。
看不清对方雪镜和头套下的表情,靳哲伸出手隔着手套紧紧握了握成则衷的手,然后感到成则衷也回握了他的。
改变方向后不久,上天仿佛有意试炼,风力猛增,吹得人人都偏移了既定路线忙于稳定身形,队伍愈发七零八散,未防走散迷失,队长赶紧又在对讲机里一再重复了要转移的坐标;当下的可见度恶劣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