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前宋春徽买了很多汤圆,码齐了各种口味的一摞装进冷冻柜里。岑迦实在想不通主妇怎么都对有序收纳这门活计如此上心,费劲儿倒腾了一阵才找到被掩到里层的冰激凌,旋开盒盖时冰粒跳上刚擦净的桌面。
她是不会取抹布来收拾的。宋春徽总是将家务做得那样周到,她幻想的被继母支使着系上围裙擦楼梯的戏码从未上演过,养得她总要举起瓶来瞅半天,才能通过晶体颗粒的松散程度分清糖与盐岑周川说了不下十来回她这样,以后成家是不行的,可沈圆总是一面替她扫净烂摊子,一面说是爸爸宠的啊,姐姐是咱们家的公主。
你就知道替她说话岑迦挖空了冰激凌中心,冻出冰碴儿的奶油体稠稠地滑进喉咙里,顶绵软的一团,她来不及咬牙切齿就融掉。她用他护着自己了!到底还是他总爱装成摇着小狗尾巴的乖家伙,总来讨好她和岑周川。他们都被他骗了。
想起他按照深浅繁简一律用防尘袋隔装好的舞蹈服,总藏在书包深处拉链夹层里的铁皮糖盒,以及来到她房间里总被擦得瓶体通亮的香水,她看向烧开水拆了一包汤圆下进锅里的宋春徽,早有四只碗一溜儿摆好。
到底是遗传吧。
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穿好外套,将空掉的冰激凌盒端起,扔进个新垃圾袋里,拎起来就往外走了,岑周川看着她又得念叨她浪费。没办法儿,她哪里肯顺手将各个房间的垃圾桶清空了。
要不是非得寻个由头出去,她恨不得轻手利脚地揣着兜就走了。
下了一夜的雪,扫开的路很快结上一层新冰,被踩得化成脏兮兮的冰泥。冻鼻尖的冷,她将自己半张脸缩进高领毛衣里,还隐约能够看见呼吸渗出来的稀薄白雾。走得脚下打滑,讨厌,错过情人节的人还要她出门来接,等等,她才不要和他过情人节。
姐姐!
她听过这样的脚步声,不规律地吧嗒吧嗒着,别人家带着狗出来玩雪,那小动物也是这样在雪地里撒欢儿的。她当即转过身去,做出往回走的架势,结果深一脚浅一脚的,半步子没迈出去就险些一个踉跄。
被人从后面捞起来了。
姐姐,你真的出来接我了,沈圆背着一只很大的行李包,倒还有余力将岑迦拢在臂里走得飞快,他想尽快亲她,抱她,弥补情人节却在外地演出的缺口,昨天你不接我电话,我难过得不行,以为你不会像说好的那样来接我结果你来了,我好高兴。
我出来丢垃圾,你自作多情个什么劲儿?她挣脱不开,一路被他带回楼里,甚至被捉着手指按了待上的电梯键,好不容易松开,他还像只雪蓬蓬的狗凑过来,又冷又密地堵住她的去路,两人身上又沾上新的雪粒,化在皮肤上幽幽的冷,姐姐骗人,我知道你想我的。
岑迦一个闪身进了电梯,挂件儿似的小尾巴也摇摇着挤上来。门关之后,几乎不给她讲话的余地,一双唇就忙不迭地送过来,揽在她腰上的手收得害人窒息的紧,她不自觉地踮起脚来,舌尖体验到久违的热度,要一口口吃掉彼此似地吮住,她觉得当真被狗拱了满怀,快要招架不住了。
怎么就那么想念。
电梯数字一个个快要逼近他们的楼层,拾取残余的清醒,岑迦利起前齿磕上在她口腔里使坏的舌,听着他嘶着恋恋收回去,脸也说不上是冻红的还是怎么,委屈又窃喜着,像进入戒断期又在口袋深处翻出最后一粒糖的小孩。
会撒娇,会卖乖,会耍无赖。
姐姐吃了甜的是不是?你怎么算好我回来的时间的?小孩抛出的问号能够组成一部关于姐姐的百科全书,他的话总会在小别后变得多一些对着她是这样。就这样一路进了家门,来不及去向父母打招呼,卸掉行李包就又围过来了,恨不得蹭蹭她的膝头,岑迦只觉得他看着她,就是化出无数个吻逼向她的全身,姐姐也想我是不是?姐姐,情人节
岑迦瞥他一眼,也抛出一根驯养绳似地圈牢了遍地撒欢的小狗,不许他太得意忘形了,你的尾巴要露出来了。
桌上汤圆早都盛好,是为了顾着岑迦吃不来烫的提前为她放凉的,小迦先吃,圆圆再等等。宋春徽留下这句话又进厨房里张罗了。
岑迦吃不多,四五个晶莹剔透地卧在汤碗里,糯米薄皮儿底下滚着圆墩墩的芝麻馅,咬破时还有烫意,但与方才那个吻比起来,嘴唇上的烧灼感倒也不觉得多么痛。
她看着岑周川向沈圆问这次演出的具体情况,摇尾小狗又变回顶顶老实乖顺的人,回答起来像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但再出色的小学生都有不会的题他的那碗汤圆端上来,他吹了吹再往里送的,可还是被烫到,腮颊都给涨红,偏偏眼睛因泛泪而格外亮,不中用,又无辜得很。
是被她给咬的那一下子,舌面破掉的。
这孩子,早知道该叫你妈也像给你姐姐准备一样,提前盛出来会儿的。岑周川也心疼起来,岑迦心说就会赚可怜,这一家都要叫他收买了,父亲就又调动起她来,去给圆圆倒杯凉水,别就知道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