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弥拉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丝丝缕缕的歌声。
她的意识似乎要背叛理智,昏聩之间有些一闪而过的清醒,又被下一波飘渺的歌声彻底冲刷,再也无法反抗。
她半梦半醒地走着,心里充满温暖的热切和渴望,仿佛要回到安全的家乡,或是母亲的怀抱。她
像只雀跃的幼崽,跌跌撞撞但是坚定地前行着。
——直到后背传来一丝清凉的痛意。
塔弥拉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仿佛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喘息着,竭力从那种危险的朦胧感中挣脱出来,感觉自己小腿都有点颤抖。
身旁伸来一双温热的手稳稳地扶着她,让她不至于摔倒在阴暗潮湿的森林里。
是赫尔曼。
意识到男人在身边之后女孩松了一口气,放松地贴在他身上,缓解自己刚才那种神智不受控制的可怕感觉。
“……怎么回事?”她嘶哑地问赫尔曼,后者小心地扶稳她的腰。
“是那片湖,”男人沉稳的声音压低,抬了抬下颌示意塔弥拉看前方的树藤缝隙,“那片湖水里有一个高阶魔族,它有控制黑暗生物的法术,用歌声操控了那些虫子、藤蔓,还有你。”
高阶魔族?
女孩一愣,闻讯也放轻了自己的喘息,从挤挤压压的树藤里悄悄看去。
前方不远处果然有一片湖泊,很宽,湖水是暗不见底的深蓝色,那种飘渺而空灵的歌声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此时湖水翻涌,数不清的雪白长虫在水面飞过,盘旋在湖泊上方的空中。比起虫子他们更像蛇, 没有眼睛没有嘴巴,细细长长,长着暗红色的小小触角,单看一只虫子,甚至还有几分可爱。
然而这么扑天盖日一片虫子围绕着湖泊盘旋,画面就只有诡异能形容。
“虫子的中心,水面上那个,就是那只高阶魔族。”男人在她耳边悄声指点。
塔弥拉眯着眼睛,艰难地从白花花的影子里看到了那个下半身浸在水里的“人”。
或者说,鱼。
那是个漂亮雪白的少年,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塔弥拉都感觉它的皮肤白到刺眼,甚至隐隐发着青蓝。它一头晶蓝色的湿润长发披散着,密密地黏在身上,遮挡了赤裸的身躯,一直垂到那条鱼尾上。
少年像是坐在平地上一样纹丝不动地盘坐在水面,姿势秀气的深蓝色鱼尾波光粼粼,漂亮的尾鳍遍布着珠贝般流光溢彩的柔和花纹。
那种可怕的歌声也是从它那里传来的。
这种生物在塔弥拉听过的各种传奇故事里很多,她从刚才的震撼里回神,拉了拉赫尔曼的袖子,轻声问他:“是人鱼吗?”
圣骑士摇了摇头,“这只是它此刻的形态,并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实的。”而且他能确定这是一只高阶魔族,它身上的气息已经浓郁到无法被忽略,尽管在白天他并没有察觉到,那么,这只魔族,多半是故意放出自己的气息引他过来的。
和狡猾的黑暗生物打交道很危险,但他不介意看看对方要干什么。
湖心中坐着的生物动了动,歌声似乎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密密实实围绕着它的虫子们散开了,向外围的藤蔓中飞去。
它鱼尾旁边刚刚被虫子们覆盖着的的东西露了出来,塔弥拉看到了那个一动不动的东西,忍不住抓紧了旁边的圣骑士。
那是……半具尸体。
她好像知道早些时候看到的那些空荡荡的帐篷里的人去哪里了。
水面上盘旋的虫子已经分散在周边的树林里,躲藏在藤蔓后,静悄悄地窥视。水面风平浪静,视野也变得清晰。
那只人鱼一样的魔族扭头,准确地从树的缝隙里看到他们,雪白的面孔上沾满了血肉,触目惊心。
它发丝里伸展出美丽的鱼鳍状耳朵,剔透的冰蓝色眼睛里充满了笑意:“你们好。”
那被施加了法力浮在水面上的半截尸体已经沉了下去,湖水被血液染红,又很快消散,恢复沉静的深蓝色。如果不是血迹斑斑的下半张脸,它就像是被安置在丝绒上的珍珠一样晶莹宝贵。
赫尔曼把塔弥拉护在自己身后一步的位置,率先走出树林,与魔族对视,“请问阁下特意引我们过来有何贵干?”
他语气平静无波,但抓着他胳膊的塔弥拉敏锐地察觉到手下肌肉的紧绷,圣骑士早已严阵以待。塔弥拉装做一个胆怯的小姑娘,埋头在男人宽阔的背后,实则悄悄地展开了自己的影子,围绕在两人周围。
坐在水面上的人鱼仍然放松舒适,它甚至换了个更惬意的坐姿,调笑:“上次送给你的那个疯子,打的还过瘾吗?”
上次?疯子?
塔弥拉瞬间就想起了那个给自己留下致命一击的魔族男人,从未受过如此严重伤害的小腹下意识有些抽痛。
赫尔曼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抚,面上不动声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人鱼挂着温和无害的笑容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