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妲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她动了动缩在被子里的腿脚,脚上一片冰冷,还痒痒的。
家里陈旧单薄的被褥只能为这个小姑娘提供不被冻死的温度,冻疮只是无伤大雅的小小毛病,她没有管,也没钱管。
女孩从低矮的窄床上爬起来,该去干活了。
破木板拼起来的勉强可以撑为床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响亮的吱呀声,她已经屏住呼吸竭力放轻手脚了,可还是吵醒了一墙之隔的男人。
你这个荡妇生的婊子,给我滚出去!一个装过酒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杯子从隔壁房间扔出来,打碎在脏兮兮的地板上,碎片弹到了她的脚上。
她缩了缩脚趾,隔壁的男人还在骂:没用的东西,等你十四岁生日过了我就把你嫁给盖尔换两桶酒!
这个叫喊的酒鬼是她爸爸,一个和妓女玩出后代又不得不养下来的可怜虫。
盖尔是另一个酒鬼,和爸爸唯一的区别是他还是个铁匠,比爸爸高、壮,打人会更痛。
阿莲妲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因为注定悲惨的未来皱一下眉头。她只在心里盘算着今天能割多少药草,如何在和收药人的拉扯中多要几个子儿。
简单地洗漱一下,披上破烂的外套挡住饿的咕咕直叫的肚子,她就急急要出门。
今天只是糟透的生活中平凡的一天。
不,也许不太平凡。
她张大嘴看着门外那个精致的女孩。
那是个拥有着一头整洁漂亮茶褐色卷发的贵族女孩,脸颊雪白而丰润,带着他们这种阴沟里的下等人永远不会有的矜贵而温和的气质,暖棕色的眼神亮亮的,就站在自家破烂的大门口看着她。
阿莲妲迟疑地左右看了看。确实是她家的门口没错,脏兮兮的地面丢着不知名的垃圾,对面同样破烂的低矮瓦房窗边探出老亨利闪烁探究的眼神。
这个和环境完全不和谐的仙女一样的女孩,就像是挂在一团破布上的宝石一样引人注目。
阿莲妲?仙女说话了,用带着雪白丝绸手套的纤纤玉手提着自己蓬松并且流光溢彩的裙摆,不让它们落在地上。
是我。仙女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心里不知道是茫然还是喜悦,也可能是震惊和恐惧,整个人迷茫地站在家门口,短短的指甲局促地抠着木门,疑惑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接下来的事情像是一场更大的美梦。
仙女带来的几个随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叫醒醉醺醺的爸爸,在他堆起的廉价笑脸里用二十个金币买走了她,这足够他喝三十年酒。
然后她被仙女带着坐进了一辆豪华的马车,那辆马车由两匹雪白高大的马儿拉着,像是梦中生物一样纤尘不染而美丽,她也从来没有摸过这么柔软的地毯,而此刻那块毯子在她脚下,被踩出了黑黑的印记。
我,我会洗干净。阿莲妲吞了吞口水,不安地看着自己的新主人,一个连头发丝都闪着光香喷喷的公爵小姐。
那位小姐失笑,轻轻摇了摇头,丰盈的卷发在初升的阳光里反着光:不要害怕我们以后,会有更好的。
当时的她听不懂小姐的话,后来一切的一切,她也只是茫然地跟随着小姐一起。
哦,小姐不让她喊小姐,她说她们是平等的挚友,让阿莲妲直呼她的名字,利切。
她和利切一起上课,读书写字,还有念那些不知所云的奇怪诗句,利切教她最流行的卷发手段,让自己那头蓬乱的红色长发泛着珍珠的光泽,她们要好的像是连体婴。阿莲妲自己、公爵夫妇还有府上的下人,都不理解公爵千金如此的厚爱。
阿莲妲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她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好。
直到那一天利切在晚餐时忽然化成了影子。
公爵夫人手里的餐刀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她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公爵大声喊着卫兵们还有家养的牧师,让他们进来处置这个黑暗生物,利切的兄弟姐妹们虽然也惊慌落泪,但那双双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眸中是化不开的幸灾乐祸。
阿莲妲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子,拼命推开了牧师的圣水,哆嗦着手臂捞起了地上那团躁动的黑影,又像泥鳅一样在卫兵们尚未合拢的包围圈里逃跑了。
黑影入手凉凉滑滑,没什么重量,她却像抱着什么重逾千斤的宝物一样双手哆嗦,一路摔了几跤才跑出城外,心跳的快要吐出来。
手上的影子轻轻地蹭了蹭她。
她们开始了东躲西藏的逃命生活,两个十三岁的女孩无法在没有人烟的荒野生活下去,可在城市里又到处是公爵的眼线和教廷的爪牙,他们都想把这个勋贵家族的污点抹掉。
好在阿莲妲是个在泥沟里活了好久的贫民女孩,她游刃有余地带着利切在边缘地带讨生活,在锦绣华府里有着淡淡隔阂的两个人在暗无天日的破旧瓦棚下相依为命,却真正地成为了彼此最重要的人。
过了两年,阿莲妲也觉醒了。她捏着耗子的尾巴想把它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