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的脸贴得很近,韩斐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凉,寒气从毛孔渗入,令韩斐不寒而栗。与入骨寒气相反的是,青帝的目光炙热,等着他的答复。
但是韩斐无法回应青帝,他躲着他的视线,低垂着眉眼说:“陛下,我们的关系,止于主仆。”
“借口罢了,仆人不是该听从主人的一切命令吗?我还救过你呢,你这就忘了?”青帝冰冷的指尖滑过韩斐的面庞,勾起他一绺头发,以薄唇轻轻亲吻了一下。
“海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青帝的话语,在韩斐听来,无比悲伤。韩斐仔细回想着,与人类想不起在母胎的记忆一般,他几乎完全忘记了身为凡人的记忆。回忆开始的原点,是他从一艘破破烂烂的小船漂流到蓬莱岛,那时的青帝,醉卧于满是星光的蓝色大海上,问他愿不愿意上岛。
尽管如此,韩斐郁郁不乐地深锁起了眉头,同时从青帝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头发。
“陛下的恩情,永世难忘,在下愿为陛下做牛做马偿还。”韩斐见青帝脸色一沉,多了分阴郁,接着说道:“是在下身份卑微,配不上陛下。”
青帝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苦涩地自嘲:“我看小说里面,大侠英雄救美,若是那个大侠生得好,美人喜欢他,便说以身相许;若是美人看不上他,就说下辈子做牛做马。”
他讲着这个笑话,却笑不出来,嘴中只是叹了口气,“算了,你要是有空,就想想我的事。”
韩斐一直在想青帝的事,却想不出个结果。
这日,当他正苦恼时,蓬莱外铁门的门铃响起,韩斐化身成外界的装扮,身穿羊绒大衣,立马赶去开门。
一只大黄狗正扒拉着大门,看到韩斐出来立刻就退了几步。门外站着一个弓着背的老头,皮肤黝黑,一把白胡子像山羊一样。他穿着满是褶皱的蓝色中山装,几个破洞藏在那些褶皱中。冬日已经到了,海风带着寒意猛烈地刮来,此时,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只手上提着一个看上去沉甸甸的包裹。
老人看到有人来开门,也有些意外,“这是别人寄给画家的书,我送过来。”
韩斐接过包裹,确实很沉,他拆开一看,全是各式各类的画册,都是出自青帝之手。
“没有快递员送吗?”韩斐问。
“到海边没有马路,还得翻好几座山,有快递员试着来送,结果在山旮旯迷路好几天,连我第一次来都迷路了,画家的家真不好找,人也老是不在,我就放在铁门外。”
老人边掏出一个旱烟袋抽着,边打量着韩斐说,“你是画家的朋友吗?我从没见过你,其实啊,岛上的人我都没见过,你是第一个。”
“我刚回来。”韩斐说着,望着老者满是泥泞的解放鞋,在军绿色鞋面上沾满了泥土,裤脚裸露的皮肤被冻得通红。韩斐摸了摸口袋,拿出几百元想要塞到他的手上,却被他拒绝了。
“我就是走一趟,不要钱,”老者嘿嘿地笑着,“要不送我一本画册吧,里面有许多重复的。”
这都是出版社送的书,一本通常送同样四五本。韩斐挑选着想给他凑一套,老人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了最底下的画册,“就给我那本山海经吧。”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韩斐还是将压在下面的山海经给了他。望着他离开的脚步蹒跚,冬天到了天气寒冷,海风一吹,温度便能降下几度,他便锁了铁门跟上老人的脚步。
“我送您回去,这一路怪不方便的。”
“年轻人心肠真好,我老张头谢谢你了。”
如老张头所说,山路十分难走,大黄狗在前面带路,两人整整走了一个下午,到晚饭时分才回到村庄。这个村庄异常寂静,田里黄色的土地荒芜,各户人家的门扉紧闭,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老张头见他探头探脑的模样,解释道:“村里的人,不是进城打工就是享福去了,就剩几个老骨头了。”
“您的儿子没接您进城吗?”
他摇了摇头,韩斐似乎听到一声叹息,“我是海边大山里的人,不是城里人,住不习惯。”
韩斐搀扶着老人,走到了他的家,由一个小院落和三座破败低矮的小木屋组成,被寒风一吹,便摇摇晃晃地将要倒下,几根稻草随风飘下。
农村是贫瘠荒芜的,农民是贫困饥馑的。
老张头坐在门外板凳上,大黄狗趴在他身边睡觉,他边抽烟边看起了山海经,烟灰掸落在脚边。韩斐不由对他感到好奇,便凑了过去,在旱烟袋的青烟中,和他一起看书。
“您喜欢这本书吗?这书太过玄妙复杂,很多人都读不懂呢。”
老者哈哈一笑,吐出一个烟圈后说:“其实我也看不懂,小时候我在家喂牛,牛吃了半本城里学生的古书又吐了出来。我连字都不认识,却看入了迷,上面画着长着人面的野兽,生着翅膀的人,威猛的大龙,还有九尾狐狸呢,后来扫盲的时候,我才听人说,这本书叫山海经。”
他手上的画册由青帝所画,青帝的笔触精美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