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华,我来了。你信中所言究竟是……”赵洵下马走向她。然而秋棠华气定神闲,甚至伸出手去接了一瓣雪花。
“既然来了,何必藏着掖着?”秋棠华看向他身后,“果然不信我,竟真被他说中了。”
她叹息一声:“主公啊主公,你可让我失了好大一个面子。”
谋士策马闯入断崖下,刚踏进谷内,胯下战马前腿就被箭射中,战马长嘶一声跪倒。谋士也自马背翻倒在地,在湿滑的雪地中半是跑、半是爬、半是滚地赶到他身侧:“主公,埋伏!谷外有埋伏啊!”
危险。
赵洵意识到这一点时,两侧断崖上,山壁大大小小隐蔽的无数洞口,千万支发在拉满长弓上铁光冰冷的箭头同时对准了他。
赵洵毕竟是一方枭雄,命悬一线之际仍面色不改,将腰间佩剑取下丢在雪中,缓缓退了一步:“故人重逢,这是何意?”
秋棠华披着鹤氅,双手在大氅毛羽内又拢着一只小手炉。见状道:“你看,如果你不起疑心,信任于我,何必闹到如此地步,大家都不愉快。”
赵洵只觉事态急变,一切恍在梦中,摸不到半点头绪。她虽受命总摄民政,他却从未将调动军队的虎符交予她手中,驻守后方的军队都另派心腹大将……她的这些山谷内外的军队都是哪里来的?
“难道你投靠了谢氏?!”北风转急,赵洵被雪呛了一口,冷声道,“秋棠华,即使对我与定西王郡主成婚一事心怀怨恨,这也是你辅佐中打下的基业,怎可如此任性行事不计后果,心中只有儿女情长?”
秋棠华神色奇异:“你说什么?”
赵洵慢慢寻回镇定:“此刻图穷匕见,再装模作样又有何用?你若对我无意,为何收下我的定情之物?你若非倾心于我,为何多年如一日殚精竭虑,不求利禄,辅佐我成就霸业?你若非对我情根深种……为何在我另娶他人后嫉妒至此,竟带兵埋伏,围困于我?”
赵洵说完长长一段话,竟有种多年郁气于此一散之感。然而他再看向秋棠华,那散去的气仿佛又被北风封冻。
她的神情,仿似在听一桩天大的笑话,看戏台上的丑角。忍俊不禁,既觉得可笑,又不禁怜悯那愚蠢。
“你还在看戏?快给我出来。”她忽然道,虽然没有回头,但那语气是赵洵未听过的轻快亲昵。
于是从断崖的黑壁后,走出一位青年。自赵洵接到信,一路打马狂奔而来,雪越下越大。漫卷的雪片充斥天地,白日天光为冻云所掩。这孤崖峭壁之底,全凭崭然白雪放出皑皑清光。然而那青年缓步而出,竟仿佛那雪片、冻云、黑壁、悬崖,皆覆上了一层瑰丽的光华。
何止蓬荜生辉,竟似天地之光都为他所夺。
那距离似近实远,却被他两三步轻飘飘跨过,所行至处未留半点踪迹,连雪花都全然沾不上他的身。
即使从未见过面,赵洵此时也认出了他。
与秋棠华并称“隐谷双绝”,辅佐南方谢氏的隐谷另一位弟子,她的师兄萧重云。
和一向低调的秋棠华不同,此人行事极为肆意张扬。作为谋主,最出名的竟是天下第一的超绝武功,以及稀世俊美之容。
世人皆知隐谷之名,而不闻其所在。只知道隐谷每代只收两名弟子,皆是当世人杰,既是同门,也是死敌,最后只有一人能活。
每逢乱世,隐谷弟子出山各择其主,定鼎天下,必有一胜一败,一死一生。
萧重云立于她身侧,黑发白衣,似一尊无瑕无缺、明光通透的玉像,人莫敢与对视。然而秋棠华毫不在意,朝他勾勾手指:“来,给他看看。”
她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连解释都懒得说,只想直接行动给那两人看。
萧重云斜她一眼,哼了一声。然而在被她勾着脖子时并没有反抗,而是顺从地垂下头。
大雪如织,却掩不住雪中相拥而吻的两个身影。
北方率军行于高山峻岭,如逢大雪,常有士卒眼目为雪光灼伤,红肿胀痛,难以视物,只得绑布条遮目,由他人携手领路。
赵洵头上仿佛被人重重一击,摇摇欲跌,又仿佛双眼被此时的大雪灼伤,想要闭目,却难以自控。
秋棠华一吻既毕,随手一指身侧之人:“我师兄,隐谷当代首徒,谋策与我并肩,武功冠绝当世,美貌更是天下无双,还和我自幼一同学艺,青梅竹马……”她转目看向赵洵,语气颇有些匪夷所思,“见惯明月之辉,萤虫又怎能入眼。有他在,我还看得上谁。主公,你莫不是在做白日梦吧?”
“……信物呢?”赵洵哑声道,“我赠你的璎珞串呢?南海砗磲、红玉珊瑚、九色琉璃……一件件皆是我亲自寻来串上。你收下时,不是很喜欢吗?”
“那原来是个信物吗?”秋棠华莫名其妙,看来比他还惊讶,“当时我正筹备初次募兵,没听你在旁边说什么。东西给过来,我想着小白可能喜欢,就收着了。”
萧重云忽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