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彧宣称云雀因疾病逝,念及自小陪伴之情,允诺百年之后赐其陪葬耳室,如此殊荣,算是给足了身为奴籍的云雀身后风光。
子规带着新燕去郊外送了最后一程,把云雀留在府里的“赏赐”带过去和他葬在一起。人生中头一回见识到生命的离开,新燕像是一夜之间长大,行事稳重了许多,向秦彧宣保证会好好看家。借此机会,秦彧宣对外只称闭门不出,却悄悄带着一支精锐影卫,与子规装扮成商贾和随从,北上黎国。
对于香香频繁出门做的事情,黎嫣半知不解,却也明白这是哥哥的安排,默默帮忙打着掩护。齐黄并不刻意瞒着黎嫣,只是“信物”一词没个指代,直到秦国消息递过来,齐黄提起“那羽毛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埋在地下十几年仍是光亮如新”,黎嫣才从自己妆奁盒子底下翻出了一条羽毛项链。
“我只知道这项链是母亲的陪嫁,母亲临去前,才从脖子上摘下它,她本想帮我戴上的,可是,还没来得及,母亲的手就落下了。”黎嫣抚摸着项链,眼神透过它看向不知道什么地方,“这些年无论多难,我都没有拿它去换衣物吃食,看来,它有它的归宿。”
黎嫣双手捧着项链,交到香香手里。
“这是您母亲留给您的……”
黎嫣摇头打断:“我知道你和哥哥很难,我也很想帮到你们。”
香香朝她笑了笑,目光却突然凝在项链上,犹豫着问齐黄:“这……这羽毛弯折的方向,是不是对应黎夙床底下那个机关?”
由东殿主人保管的信物竟是开启正殿机关的钥匙,那么,子规手里那把才是开启东殿的钥匙。
“周穆……还真是谁都信不过啊。”
子规手伤大好,已经拆了纱布,他接过秦彧宣递来的纸条,凑近蜡烛烧了,又转回来问:“防着小谢氏自行开启机关带走宝物?”
“嗯。”秦彧宣噙着一丝笑意,用银叉叉了一块香梨送进子规嘴里,瞧着小奴隶迅速红了耳廓,“如此倒更方便我们行事了,东殿容易混进去,正殿却麻烦呢。”
“‘我们’?主人您也要去吗?”
“怎么?你不愿意?想背着我干什么,还是要趁机逃跑?”秦彧宣故意拉下脸色,银叉“当啷”一声砸在瓷盘里,吓得子规忙从凳子上滑下去跪着。
“奴隶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主人、主人怎么能、以以以身犯险呢……”
秦彧宣好整以暇地看着奴隶憋得脸色通红,好不容易打着磕巴说完了一句话,眼睛睁得圆溜溜地望着自己,就差没指天誓日。却是重新叉了一块梨肉送过去,问:“吃梨?”
子规愣了愣,本能地张嘴吃了,这才反应过来:“主人,您怎么捉弄奴隶呀……”
奴隶委屈了。尾音像小钩子一样上扬,带着些抱怨和撒娇的意味。
秦彧宣大笑,索性连果盘也弃了,直接推着人上了床。
此行几人轻装简从,于第七日上赶到黎国,沿路借了靖远侯商路的便利,非但身份掩饰得天衣无缝,衣食住行更比上回好上许多,虽是长途跋涉,精神倒也还好。东殿潜入的影卫正该轮到休沐,秦彧宣和子规便比照着身形相似的两人稍加修饰容貌,戴着盔帽换进了宫。
当年黎昀为了讨张氏欢喜,给小儿子修了一座大寝宫,实则黎夙仍在正殿活动,东西二殿守卫既不用近身伺候主子,便乐得偷懒偷闲,内里松散得一塌糊涂。秦彧宣顺利和齐黄搭上了线,在香香又一次前往黎夙寝殿时,约定了一起动手。
刚一进密道,秦彧宣就被墙上嵌的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晃了眼,无需烛火就能看清屋内堆砌的数十箱个箱子,顺着狭小的甬道走进去依次打开箱子,数了二十箱黄金,往后掀开了十几个盖子都是银票,前面还有一长串,望也望不到头。
“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银票,周穆莫不是属貔貅的,这恐怕抵得上当年抄家入库的那些了。”秦彧宣看得咋舌,忍不住开玩笑道,“要是我有这里的一半,何至于还没念儿那个小屁孩舍得花钱。”
没有人回应他。
秦彧宣这才觉察到不对劲,猛一回头,却见他的奴隶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捂着心口,正弓着腰一步一踉跄地往前走。
难怪进来后好像只听见后面跟的脚步声,他还以为子规同自己一样惊诧才不说话的。
秦彧宣咒骂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一把揽过奴隶的身体,子规身体重心偏移后立刻软倒在秦彧宣怀中,胸膛急剧起伏,大张着嘴呼吸。
“子规!听得见我说话吗?!”
“主人……喘、喘不……”子规攥着自己的衣领,神情痛苦。
“跟那天一样?”
子规点了点头。秦彧宣便仍把奴隶的脑袋揉进自己怀里,一手拍着他的后背安抚。谁知这次竟不奏效,没一会儿子规就挣扎起来,秦彧宣又匆忙放开,却见奴隶的脸憋得涨红,比刚才好像更严重了。
秦彧宣一边揽着子规后退回去,一边深吸一口气,把头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