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酒喝得宾主尽欢,秦念一张嘴像抹了糖霜,末了又差人送来一匣子珠玉绢花,把黎嫣哄得高高兴兴的,一口一个念哥哥叫着。秦彧宣说借口倦了,说要在客房里小睡一会儿,一行人便都主动退了出去,唯独秦念深深望了一眼他哥,获得了一个凉飕飕“少管闲事”的眼神,讪讪地掩了门。
他就说桌子底下藏了人!
……然而知道了也没用,三哥摆明了没尽兴,还是识相点好……
耽搁了一会儿功夫,前面几人已经到了转角处,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原地站立,黎舜的手更是捂在黎嫣眼睛上。
秦念踮着脚尖看了一眼,一个劲装女子正旁若无人地把人按在墙上强吻,另一个人看不清脸,动作微弱地挣扎着。
南风之时是座倌楼,自然也做女客的生意,但无论多么权势滔天,也都是偷偷过来光顾,何时见过这般豪迈的女客?放在平时,秦念睁眼闭眼就放过去了,但今日首当其冲就是他本人的声誉问题——强买强卖的生意可不能让黎嫣看见了!
秦念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准备劝和:“这位贵客,光天化日的……齐黄?!”
齐黄因这一声分了神,怀里的人才得以挣扎出来。女子钗横鬓乱,微喘着气,看见浩浩荡荡五六个人围观,跺了跺脚,一闪身跑远了。
秦念目瞪口呆:“素问是被人夺舍了么?”“害羞”这种表情出现在素问脸上,可真是稀奇了。
“是被本姑娘夺了心。”齐黄潇洒地一撩头发,向秦念行了个礼,“齐黄幸不辱命,给公子请安。”
秦念让了半身,笑道:“齐大夫劳苦功高,你又是陆伯伯的人,这礼我怎么敢受。”
“嗐,侯爷早说过,除了容掌柜,他的人、他的钱都是您的,分那么清作甚。哎呀!公主也在啊!正好把那两个药丸给我,赶紧给小香香调个解药先。”
在这里听见这个名字,香香条件反射地心里一紧,几乎要立刻跪下答话。黎舜早看出他刚才和秦家兄弟同席喝酒时就一直心神不宁,这会儿不动声色地把人拦在自己身后,微笑道:“他现在叫周湘。”
齐黄有些惊奇地扫了一眼两人,看出黎舜似有若无的敌意,却没说什么,顺从地改了称呼:“周公子,这十几日来身子可还康健?”
香香攥紧黎舜的衣袖,仰头看了一眼,黎舜替他答道:“每日里仍是困倦,自受伤后睡得更多,原先睡五个时辰左右,现在状态不好时,得有六个时辰往上。”
齐黄上前搭了个脉,向秦念道:“公子借我一间房,嘿嘿,再向您借个人,成吗?”
秦念闲闲地拨着手指,一副看戏的神情:“人我去喊,来不来可是她的事情。”
半刻钟后,素问拎着一坛酒,气势汹汹地踹开了客房的门。
——岂有此理,她非要在酒桌上找回场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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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此人,遇见爱情之前,义字当头。
遇见爱情之后,重色轻友。
他允诺尽力为齐黄的爱情之路助攻,以此为筹码,换来了黎嫣吃穿用度方面喜好的情报,再把自己和陆靖辰名下的铺子全部理了一遍,传信过去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少东家一声令下,掌柜们都铆足了劲要表现一番,好得了青眼调到京城做生意。按要求缝制新衣、打造首饰、自西域和海外搜罗各类新奇物件,二三十天内,信件陆陆续续返还,秦念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江南了。
临行的前一天,他才想起要跑一趟景王府,问一下他三哥需求什么。
秦念扑了个空。
重色轻友者,人恒轻之。
门房告诉秦念,景王早在五日前就离府了。问去了哪儿,门房说,好像是带着子规大人下江南了呢,具体去哪里就不知道了。
秦念几乎吐了一口老血——景王是什么身份,出行不说摆仪仗,明里暗里的护卫和仆从总得要有吧,就这么静悄悄地走了,算什么?!
五日前。
子规扯着身上的书童衣服,神情颇不自在:“主人……这样真的不行啊,陛下和太子殿下都会担心的……”
“有暗卫在,怕什么?他们怕担干系,早给大哥报了信,当我不知道么。”不远处两个暗自留意动静的人匆匆转过视线,秦彧宣嗤笑一声,“大哥没出面阻拦,就是默许;父皇不下旨,就是大哥拦下了,你怕个屁。”
“奴隶是担心主人的安全……”
秦彧宣打断他,“再多说一句,你就自己转身回府去吧。”
秦彧宣把自己扮成个读书人家的公子,把子规扮成个书童,装作去江南游学。平民百姓自然没有豢养奴隶的本事,秦彧宣便教子规以名字自称。这一路还没走到城门口,子规就在耳边絮絮叨叨,秦彧宣好生解释了几句,听他又开始自称奴隶才开始不耐烦,自以为涵养已经很好了。
子规咬了咬唇,终于消停了,只默默地随在秦彧宣左侧半步远。
秦彧宣走了几步,脚步一顿转身,子规整个人撞进他怀里,“哎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