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马文才吗?
在书院的时候他连喝茶都是别人弄好,然后才用那双金贵的手不疾不徐的端起茶碗送到嘴边的,平时更是除了读书写字,骑马射箭等等,其他生活上的琐事从来不做,这么一个自我中心极强的人,竟然会服侍我喝粥...
我在做梦吗?
“不要吃吗?”他看我不张嘴,焦急道:“哪怕吃一点点,也比不吃的好,你要快快好起来。”
唇边的粥香四溢,勾着我寡淡的食欲,我小口的嘬了下,他欣喜,看着我一点点慢慢喝掉。
他十分耐心的喂我,有时候粥滑出去也会用帕子立刻擦去,手法同样的温柔小心,像是擦拭一块易碎的琉璃。
我不免又想起与他初识的那会儿,那时候大家在一起玩蹴鞠,就我身形最为瘦弱,那时他可不会让着我,传球力道大的吓人,弄哭了我好几次,一场玩下来,我几近虚脱,好在山伯照顾,才勉强不倒。
每次我哭,他就对我冷嘲热讽,说我没有男子气概,女气太重,但后来再在一起玩他也就注意让着我些了。
我喝了小半盏粥,腹中暖意渐起,稍恢复些了气力,摇摇头,示意不要再喂。
他放下粥,拿过帕子替我擦嘴。
我盯着他半晌,终于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照顾人的?”
我知道他以前连茶都不会倒。
“这几天。”他看我喝了粥,有了精神,神色也喜气了些。
我不可思议,“这两天都是你...”
“换洗衣服不是我。”他赶紧补充。
我仍在震惊中没醒过来,换作以前,打死我都想不到马文才会不眠不休的这么照顾一个人,况且这个人还是我...
他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我始终想不明白他为何要这般待我。
毕竟我和他的关系向来算不上有多要好。从一开始的势同水火到中间的缓和再到后面算个还不错的朋友,关系过渡颇为坎坷。
而我们之间关系的缓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呢?
遐思又回到了过去:在书院的第二年,我曾奉山长命令和马文才同游去找一位闻名遐迩的夫子,在山中与他同住一宿后,他似乎对我就开始慢慢的好了,以前那种不屑的态度消失不见,看我的目光终于柔和了些。后来也时常得到他的特别关照,甚至有时候做错了事,他会在山伯之前替我顶罪受罚,山伯不在的时候,他常同我一起吃饭回寝房,他与我一起后,我在书院同学中的地位也因此提高不少,虽然我并不在乎这些。
在书院的最后一年,因有几个舍友不和常年打架,夫子决定给我们换寝。马文才换的与我同住。当夜,我依然要在床上放置书本隔开,他笑言我这般谨慎定是个女子,我心里紧张,连说自己洁癖不喜与他人过于亲近,他说不信,我与他争执不下,只好拿掉书本。整晚惴惴不敢睡,怕他动手动脚,第二天上课都没精神,连续几天都是如此,后来在书院晕倒,夫子询问原因,我说出不喜与马文才同住,才让我调回和梁山伯同住。
想起以前种种,我不免又忆起山伯。
那是个眉目温和,如一江春水的少年,同他相处的时候,仿佛春日里的絮阳映照于心,清风拂面。
见我神情思苦,马文才有些黯然,他当然知晓我在想什么。
我难受,他也痛苦。
世上最不讲理的就是感情,不受道德谴责,道法束缚。最好的事情,当然是两情相悦,如果感情也同穿衣吃饭一样可以随意变化,我自然会做出让所有人都不痛苦的选择。可是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逼迫自己喜欢上他,即便他是一众世族子弟中的佼佼者,是京城三少中排名第一的一个,也无法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