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堂屋里面,父亲正在堂上坐着,听我喊他,抬起眼皮看我一眼,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勉强答应,但面色仍是不善,我有些发怵,匆忙和银心回了房。
房里一切如前,但物是人非,早已回不去了。
如今坐在台前,面带愁容的人和之前那个神情跳脱不束阁前的无知少女已经判若两人了。
我打开抽屉,抚上绣帕。
那上面有一对漂亮的正在戏水的鸳鸯,
这是我给自己做的嫁妆。
原本是想拿给山伯看的,想让我跟我说说,我的女红是不是又进步了不少。
绣帕下面压着两三封书信,是我们书院求学完成后我和山伯的通信记录。
我用指腹摩挲着那几封饱含情意的信件,却始终没有勇气打开。
银心端了一盘糕点过来:“小姐,这是夫人亲手做的。”
绿芝酥糕,我从小就喜欢吃的。
我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和以前的味道,但没有了以前那样无忧的欢喜了。
“小姐,你不吃了吗?”银心担忧的看着我。从前一般绿芝酥糕我在这儿是一会儿功夫就没了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
“我有些累了,先睡一会儿。”我借口乏力。
银心服侍我卧下,便轻悄悄的离开了。
我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我又想起了山伯。
山伯,你在那边还好吗?
可吃得饱,穿的暖?
阎罗大人有没有为难你?
奈何桥上的孟婆汤一定要喝干净,做个无忧无虑的来世人吧,思念的滋味太过于痛苦,只留给我一个人承受就好。
以此过了几日,回来看我的哥哥嫂嫂们也陆陆续续都重新回去,母亲见我仍然愁闷,便提出带我出游转转。
我们坐在马车里面,一路往前,颠簸了约莫一个时辰,才缓缓停下。
母亲让我下去。
我拉开帘子,看到眼前有几座凉亭,一条蜿蜒小河,小河的左侧有座不算大的庙宇。
等我们走近些,才看到这里却是一座月老庙。
我停住步子,不意往前了。
“只是进去看看,其他随你决定。”母亲劝我入内。
只是看看,那好吧。
我与银心跟随她进去。
“几位施主,有缘幸会。”一位老僧缓缓而来。观其童颜鹤发,仙风道骨,目光清锐。
母亲颔首。
“这位小施主,见你虽面若秋水,眉间却暗霾凭生,可是有什么郁事?”老僧不知怎么注意到了我,朝我侧首。
我摇摇头,不想多说。
“小施主年纪尚小,若是心事得不到及时排解,以后积郁成疾可就晚矣。”老僧拈须淡淡道。
我默声不语。
“贫僧此处有八十一支签子,范围涉面极广,若小施主无心姻缘,摇中其他也尚未可知,不知可愿意一试?”他拿一个插满签子的竹筒于我。
我踟蹰片刻才接过,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随意摇了一根。
“万丈情丝寸寸碎,怕见鸳鸯做对飞。一场好梦匆匆醒,清风明月照良人。”我拾起签子,上着这首小诗。
老僧从我手里拿过签子,默然道:“施主,往事已矣,珍惜眼前人吧。”
我早已无心情爱,这一挂于我来说,没有意义。
归到家中,见有骏马系于院前。
家从来接,母亲询问得知有贵客来到,正在内堂。
还未近堂,已听得父亲开怀笑声。
父亲一向严肃板正,甚少表露忧喜,我甚是好奇是何人引得他大笑。
待进了内堂,才看清来人,竟是马文才。
他与父亲正交谈甚欢,见我们来了,才停下话题。
“英台,马公子不远迢迢过来看你,你既然已经回来,就和马公子多聊会儿。”父亲对我说。
这是我回来这么长时间他主动和我说话,我自然无法拒绝,只好应声。
父母亲和马文才又寒暄了两句,便离开了,只留我和银心还有马文才在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