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一片狼藉。皱巴巴的床单,失去了丝制品应有的光泽。贴身的内衣被揉在堆在床角的被子旁。
清源有些头痛,爬起来靠在床头缓了一会儿,去洗手间洗漱。
昨晚确实是喝醉了。她梳头发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嘴唇被亲肿了,眼睛也有些红,好像刚被雨打过的一朵花,将落不落地挂在枝头。
早晨大脑还没有完全从酒精中清醒,她有些呆滞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啊。她想,自己的人生好像在二十六岁那年突然有了拐点,从这里被移植到了那里。
有快乐也有不满。她心甘情愿、心怀幻想地跳入李洵豫给她建造的华美陷阱,又不愿意被他操控着人生,所以在之后的日子中,不断地与他的控制欲、自己的懒惰对抗。
结婚很久,每天清晨醒来,清源依旧能得到李洵豫的吻。
这天李洵豫在家工作,清源坐在他身旁的地毯上玩游戏。不知怎么,两个人视线对接,又不知怎么清源就被拉了起来抱在怀里,咬着嘴唇开始了一个漫长的吻。
渐渐地她有些吃不消,推了他一下微微抗议。李洵豫倒是接到了信号,结束了这个仿佛要抽干房间里空气的吻。
清源红着脸,看着面前的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居然能拥有让一个人如此痴迷的能力,这实在是有些意外。她看着李洵豫眼中映出的自己,想,当初结婚的时候,可是真的做好了婚姻破裂、被买凶杀掉的心理准备。
李洵豫的眼睛,不是时刻都如此一样的。他时常是冷酷的、冷静的,只有对她是这样热切得像是随时要燃烧一样。
“笑什么。”李洵豫好像自知刚才的行为不算稳重,把头埋在了清源的颈窝,毛茸茸的睡衣给他一种安定又温暖的感觉。
只有她曾经给他这种感觉,但他很清楚,她身上吸引他的地方又何止这一样。
他想,这个人就像是上天为我打造的一样,而命运又屡次把她送到我身边。她就该属于我。
近一个月以来,清源下班之后的晚间活动,就是坐在玻璃花房等那株新到手的昙花开花。
李洵豫还记得花苗是一位热爱园艺的夫人在宴会上送清源的礼物,她和那位脾性温和的夫人意气相投,拿到花苗时也很惊喜,眼睛亮晶晶地对他说,“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昙花开花,我好期待。”
清源知道李洵豫时间宝贵,自觉地没有叫上李洵豫一起进行这项活动。
但李洵豫注意到了,他会每天早点结束工作,晚上自觉地去花房找她,陪她一起坐在长椅上看着星星聊来聊去,等着那株幼苗开花成长。
“那位夫人说昙花是她孩子送给她的礼物。”清源说,“她的孩子生病的那段时间,她没有心情去花房,昙花也疏于照看,已经快要死掉了。”
李洵豫知道,这位夫人的孩子最后还是去世了。
“她打起精神的时候,意识到这是她孩子给她最后的礼物,所以才一直精心照看…这次送给我一株,我实在是有些意外。”
李洵豫想,她一定又是以心相交,所以在这个名利场,也得到了少有的、真诚的友谊。
“后来她告诉我,她最近身体不太好,也想了很多。我也有些伤感。”她握着他的手,“死亡,真的是让人无法面对。”
“但它又是我们都要面对的事情。想到我们也要面对死亡,我觉得很害怕。可叹我一个研究自然科学的人,还是看不开。”
李洵豫觉得有些揪心,握紧了她的手。
他也害怕结束。等他和她中的任何一个的生命走向终结,一切感情也都将不复存在。他们将永远地被分隔,无论用什么方法、付出多少代价,都无法再见。
“佛经中有一句,始终相成,生灭相续。如水成冰,冰还成水。”她接着说,目光却转向了远方。“我想我们无法决定开始,也不必惧怕结束,一切随缘。或许下一次,我们还会再见呢。”
他替她拢了拢披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夏夜深蓝的星空伴着点点虫鸣,庭院的灯光柔和得像一层薄纱,清冽的香气随着晚风蜿蜒而来。原来那株昙花静悄悄地舒展了花瓣,已然盛放。
他说:“我已经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