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少打小鱼的主意。”你听见你哥说。
“不是我说,你那妹儿多正啊,”
“柳小鱼,我倒很喜欢小柳鱼,香。”
“滚滚滚,满脑子龌龊。”
“嘿?老子说小柳鱼又不是柳小鱼,倒底谁龌龊?”
你哥涨红脸骂了句“操”。
哪家人都不可能完全做到一碗水端平,你哥又是个混的,长辈眼中的败家子,他在背街的广场上摆摊儿,多久不回家了,没人过问。你偷偷煮面给你哥送去,你哥端起碗狼吞虎咽,辣油面汤顺道儿一齐吸溜干净。这是饿坏了,怪落魄的。
你哥兄弟夸你长得正,调侃要追你做女朋友,你哥当即一个暴栗,“我妹儿干净,少污她。”他这么说,恶气就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干净干净,你哥总这么形容你,也不知道拿你当白月光还是变个法子骂你白痴。
你给你哥送饭,你劝你哥回去,你哥跟你犟着,他不回去。衣服裤子都塞拉一破皮箱,找隔壁阿婆借洗澡水再交水费,白天摆摊儿晚上就在摊位上打瞌睡,活得像个稍体面点儿的乞丐。
你看你哥做贴膜生意,突然想起他曾经跟你说家里就快只剩你们两个人了,等他赚够钱租房子叫你搬出来住,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搬?你不明白。你哥苦笑一下,从包里摸出一支烟,手指辇着搓两下,想点,又塞回包里。
记忆是模糊的,你只记得你哥笑得是真苦,无奈又悲哀。
没事,要是你觉得受气了就来找我,哥给你撑着。他最后对你说。
你哥说得没错,家里就快只剩你们两个人了,你爸妈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离婚是迟早的事,你妈走的第二天你爸就带了一个女人回去,拖着个上幼儿园的孩子。
你找你哥哭了一场,你哥搂着你轻轻拍你的背,姥姥哄小孩儿一样,暗红的烟灰一明一暗,像夜里撒下了星星。
你过来跟我住吧,小鱼,我在城中村租了房子。
你迷糊着嗯一声。
你哥去收摊子。
回去的路上他跟你讲了很多道理,新的一天就是新的一天了,你好好学,我让那老东西给你续学费,他要不干我们就打官司,谁说家丑不可外扬?
意识一直是浑噩的,从广场到城中村,你只知道自己的世界只有你和你哥两个人了。
上午你去读书你哥继续摆摊儿,晩上回来你看你哥脸上挂了彩。
“是城管为难你了?”你问他。
“咋会?城管跟我称兄道弟,贴膜还找我勒。”你哥抓两下头发,眼睛看向一边。
明罢着是不想说了。你拉你哥坐下,“你可别得罪什么人了,等下我给你上药。”
“上药?我一糙爷们儿上什么药?”他又抓头发,原本顺滑服帖的头发被抓成鸡窝一样乱,再小狗觅食似的在空气中嗅一阵,“小鱼?你做了饭?香呐。”
“啊,你别转移话题。”你用湿毛巾擦他的脸,捉住下巴上抬一个角度,蘸有碘伏的消毒棉签沿几道儿细长的抓痕勾一圈。
你哥嘴唇微张着,没出声,目光落在你身上,有点对不上焦。
他长得真好看,肤色白睫毛长的。你鲜少近距离观察你哥,虽说你以前也知道他好看,读书那会儿有女生找你要他QQ再或者托你帮她塞表白信,你听那几个女孩儿夸你哥,心里怎么不是滋味儿。
要QQ的你给了自己小号,直接代你哥拒绝掉,表白信同样无一幸免为垃圾筒所饱腹。
“抱歉,我哥好像对你们没意思呀。”你这样跟女孩儿们解释,一传十,十传百,你哥就成了众口过滤后薄情寡义的人。
你哥爱打篮球,有次你给他送水,恰好听见他跟哥们儿靠护网上谈恋爱的事,他哥们儿说箫哥这么能,情场上准得心应手,你哥嗤一声,就我这女人缘,得心应手?你们怕不是妻妾成群。
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失落,你登时为你的私心羞愧难当,提了水一趟烟跑回去。
你不是说你老妹儿要给我们送水么?
你太丑了辣眼睛。
靠,你这什么人啊柳箫?
“先别吃辛辣的,留疤了娶不到嫂子。”你移开棉签,拇指趁机从他嘴唇上压过去,挺软的,也不知道吻起来是什么味道。
“哈,我不是还有小鱼么,等小鱼发达了孝敬我,要什么嫂子。”
“我你儿子啰?净占便宜。”
“不会不会,小鱼是好妹妹,我买了油醋水饺,你尝尝。”
“好妹妹”,你愣了一下,你哥变了很多,会油腔滑调了,在你面前圆润得没有锋芒。
他把塑料袋绷好放盘子里,从抽屉底下摸出两厅罐装啤酒,“来,小鱼,干!”
“我明天还要上课。”
“行吧,本来还想搞个仪式……算了,不拖你下水。”
“什么仪式?”
“庆祝我的室友光荣入住!”你哥拉开易拉罐仰头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