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心田最后一点纯真与温度。
那是章晔。
一瞬间,晏行云疯了般的奔向凤台,不管不顾的冲进去。
他看不见凤台里的鲁安公,看不见四散的宫娥,他只知道循着箫声往上攀爬,直到此刻——
他终于看到了他失去的那一束美好,她还在那里,还在!
晏行云激动呼喊:“小晔,随我走吧!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我会永远对你好的,小晔!”
四目相对,风充斥着浓烈的血与火,自两人间刮过,送来由远而近的喊杀声。
从这里可以俯瞰洛阳宫的一切。
像是个雕梁画栋的浮华世界被打破,露出所有不堪的疮痍。章晔静静望着晏行云,眼里无喜无悲,只有苍凉的空白与爱意烧尽后的麻木。
她说:“来不及了。”
“来得及的,小晔!”晏行云快步向她走来,“现在还来得及逃走,再晚就来不及了。小晔,我们走吧,趁现在从后门逃出去!”
“不,来不及了,已经晚了。”章晔说着,她麻木的语调,像是已经不再有生命存活其中的死水。
而这样的她,终于让晏行云意识到不对。
“小晔,你怎么了?”晏行云本能的感到不安。
章晔缓缓后退两步,转身,面对凤台下的种种,风吹起她凌乱的发。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行云。没有家,没有温暖,没有希望,什么都没有了。”
晏行云心底的不安越发变浓,他呼喊:“小晔,以后我们在一起,我给你家,给你温暖,给你希望!你不信我了吗?”
“不信了,我不信你了,我谁也不信。”章晔再度向前,她走到了凤台的边缘。
这里这么高,这么冷,就像这个尘世般,对天真的人从来都施与残酷,而不是怜悯。
“行云,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相信弄玉公主与萧史的故事。我不是弄玉,你也不是萧史。我的终局,我要自己定。”
她笑了,蓦然纵身一跃,跳下凤台。
身后是晏行云刺破胸臆的咆哮:“小晔!不——”
秦之萧史,美如冠玉,善吹箫,作凤鸣。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建凤台,夫妇恩爱。
箫声感凤来集,弄玉乘凤,萧史乘龙,携手飞天仙去。
急速下落,风呼啸过耳,章晔忽然看见朝她的方向冲来的萧妙磬。
萧妙磬的手被萧钰牵着,他同她一起来,忧她之忧,念她所念。
章晔忽然笑了。
她没有像弄玉公主一样,寻得她的萧史,可添音姐姐寻到了。
只是这乱世太过残酷,同样的故事有一例便已足够,不会再有第二例吧。
若无春秋时的离乱无情,便无弄玉萧史故事之可贵。
所以,添音姐姐和越王的美好,才是这整个时代最盛大的悲剧。
随着重物落地的巨响,凤台下溅开一片血花。
萧妙磬的悲鸣响彻天地:“小晔——!”
☆、忽然跳反
一整夜, 萧妙磬都陪在章晔身边。
她无法忘记, 当章晔被抱出血泊时的模样。
万幸还有一口气在。
晏行云因章晔的自尽, 整个人都傻了,忘了逃走,直到被越军捉拿至萧钰面前。
萧钰无意与他说什么, 命人将他送出宫去,从此自生自灭。
“小晔很天真, 总以为乱世中不乏梦幻与幸福美好。”
“到最后, 她终于像弄玉一样, 从凤台飞天而去,以惨烈的死, 为执着了一生的纯真画下终局。”
萧妙磬握紧章晔的手,看着她身上斑驳的血迹和无数骨骼关节的青紫。
“万念俱灰,以死控诉……小晔,你……”
鲁安公被从凤台里放了出来, 他来看过章晔, 眼中浑浊一片。
章晔之死, 鲁安公亦难辞其咎, 可没人能苛责什么。
他同样是至深的受害者。
“皇兄。”萧妙磬唤了鲁安公一声。
鲁安公苍凉的苦笑:“我当不得你这声皇兄,我是个罪人, 对不住父皇与先帝, 对不住大邺历代先祖,更对不住百姓。而她,”他指指章晔, “她本也无辜,我对她的折磨,终是我的错。”
萧妙磬没说什么,萧钰也没为难鲁安公。
鲁安公这些年被逼作傀儡天子,是因他的母妃被人家拿捏为人质。
如今鲁安公得以回到母妃身边,两个铜绿色眼睛的异族之人,在满目疮痍的宫阙中,相拥而泣。
一整夜,宫中太医们都在全力抢救章晔,死命吊着她最后一口气。
破晓时分,终于有太医擦着满头汗,对萧妙磬说,章晔的命保住了。
“回禀公主,章夫人虽然保住性命,但情况很不好,身上多处骨骼受伤、折断,需要静心休养许久。且,章夫人脑子摔坏了,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