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让对方看清自己:“是我。”
新帝看清对方不是不惊诧的,实在是这位长兄因为腿疾的缘故,不仅早早就退出了储位之争,更是低调地没有多少存在感。而对方还比他年长了十余岁,可以说燕王还在朝堂中活跃的时候,他压根还乳臭未干,而等他长大参政时,燕王却早已经沉寂了。
想到这些,新帝忽的察觉哪里不对,一双虎目忽的睁大了几分,看向了燕王的腿:“你的腿……”
燕王闻言笑了,又往前走了一步,稳稳当当哪里还有平日一瘸一拐的模样。而他此刻眉目微抬,身姿笔挺,也尽是平日未见的意气风发:“是,我的腿早就治好了。”
见他坦坦荡荡承认了,新帝心中也说不上是何种滋味儿,好半晌才开口道:“阿兄腿疾既然痊愈,为何不说出来?我听说你当年也有贤名在外,也曾受过父皇期待,他若是知道你的腿好了,想必也会高兴的,不会使你埋没。”
燕王听到这话却像是听到了笑话一般,他“哈哈”笑了两声,好似在笑对方的天真。然而这笑声一过,他却又沉下脸来,在火光映衬下甚至显得有些阴森:“你果真觉得我说出来是好事?”
新帝便不说话了,因为两人都明白,燕王的腿到底是怎么瘸的。不过是因为他优秀,因为他占了年长的优势,便有太多人容不下他。燕王的母家只是寻常,护不住他,他自己也没想到争斗来得这般快,于是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后来若非他机警低调,如今哪还有什么燕王?
兄弟俩说过几句,彼此之间便好似有了交代,燕王趁着宫中松懈才有了这个机会,显然也不欲多说什么浪费时机。他抬起手正要挥下,忽的新帝喊道:“等等。”
燕王动作顿了顿,还是给了对方一个机会:“你还有什么要说?”
新帝拧眉看着他,忽而问道:“父皇的毒,是不是你下的?”
燕王闻言微微一怔,左右都是心腹,他倒也没隐瞒什么,竟就这般淡淡的点头认下了:“是我命人做的。我母妃尚有个眼线在皇后宫中,下毒被抓后嫁祸给了贵妃,两人顺势再牵连上秦王和楚王,狗咬狗罢了。倒是你多事了,没有你那解毒丸,父皇也不会在那时候就驾崩的。”
这番话一出,再联系之前种种,新帝便觉得有些不寒而栗——皇后宫中下毒,贵妃被嫁祸,皇后掌控宫中召众皇子入宫迫害,再到贵妃勾结禁军反扑,乃至于皇帝最后出来收拾烂摊子,朝中根基最深的秦楚二王同时失势……每一步当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
唯一的变故大抵便是汉王了,他站出来拖延了皇后迫害皇子的动作,又喂了解毒丸致使皇帝提前醒来。他的举动打乱了燕王谋划的节奏,以至于本该伤残的皇子们大多得到了保全。
如果汉王没有多事,皇子们尽皆伤残之后,腿疾治愈的燕王便是唯一健全的皇嗣。再加上他早年曾有的贤名,在秦楚二王相继失势后,他便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可没有如果,汉王必须自保。而他也因献药和维护,一下子得到了皇帝的信任,至此青云直上。整个过程太过迅速,先帝死得也太早,以至于燕王根本来不及策划下一次的布局。
可以说,新帝是捡了燕王布局的漏,后者彻彻底底为他做了嫁衣。
恼恨吗?自然是恼恨的!
不甘吗?自然是不甘的!
燕王隐忍十余载,又费心布局了这许多,最后却给他人做了嫁衣,又怎么可能甘心?他甚至等不了重新集聚势力,开始新的谋划,便索性快刀斩乱麻结束这一切,取回他应得的。
新帝看着燕王神色变换,心中渐渐沉静下来。他没有与燕王提什么父子亲情,因为谁都知道帝王的无情——当先帝眼睁睁看着风华正茂的长子折戟,却选择不闻不问,任他不甘沉沦,燕王对先帝的那点父子孺慕大抵就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没说废话,新帝问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父皇临终时当着群臣的面传位于我,我便是正统。今夜你便是逼宫杀了我,也不过乱臣贼子,又要如何登上帝位?”
燕王轻嗤,不以为意:“这便不劳你操心了,我自有法子。”
新帝倒不怀疑他这话,毕竟先帝到死都不知道真相,而他们这群人也几乎是被他玩弄在了股掌之间。若非燕王自己跳出来,他只怕一直都会拿他当好兄长呢。
燕王说完了该说的话,也不会再继续耽搁下去,别过头摆摆手,示意众人动手。
然而一面倒的围杀却并没有出现,新帝是提着剑,可冲上来的军士们对上的却不是他——偏殿屏风撤开,露出一道暗门,身着轻甲的禁军鱼贯而出。
不仅是殿内,原本被控制的殿外似乎也突然出现了许多人,局势瞬间翻转。
待到争斗平息,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燕王豢养的私兵到底有限,哪怕早超过了一千甲士的配置,可面对上满宫城的禁军到底还是不敌。
兄弟二人再次相对,狼狈的人变成了燕王,那一身白色孝衣尽数染血。只不知是他自己的血,还是身边护卫保护他时溅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