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狠狠训斥一顿后,次日岳阳果然没敢迟到。
虽然他没离开报社,我还是无法放下心来,下班后偷偷开车跟着他,见他游魂似的在街上晃荡了好一会,最后进了一个破烂不堪的小旅馆。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住这种地方,就算一时间租不到房,他竟宁愿住这垃圾堆里也不愿再和我同处一室了?
我真恨不得把他拖出来,剖开他脑子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想到自己打定主意要给他点自由,便硬生生遏制住了内心的冲动。
反正他每天要上班,在报社能看到他也就罢了。
根本看不到他。
两天下来连个背影都没正眼瞧上一眼,我便知道他是刻意躲着我了。同处一个屋檐下,本该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我都禁不住有些佩服他了,与此同时心火也愈烧愈旺。
怒气在我看到头条的错别字时终于累积到了极限,身为主编他不与我沟通交流,我行我素就把工作做成这样,连领导人的名字都会写错,如此严重的错误我倒要听听他怎么解释!
走进他办公室,果然他又不在。我也不管他是故意躲我还是做什么去了,就站在那等。
直到我的腿都酸了,才见他拎着俩热水瓶,晃晃悠悠慢腾腾地走进来。
“小坤……”
他叫了我一声,嗓音轻轻软软的,撒娇似的。我恍惚了下,心底忽泛起一股想把他揉进怀里狠狠疼爱的冲动。
一个激灵,我忽然想起那次在电话里他也是这样叫我,却和另一个男人深夜里同居一室。于是我冷冰冰地问:“你去哪了?”
“我去打水……”
真是笑话,茶水间明明就在他办公室旁边,打个水要这么长时间?
我不想再听他当面说谎,直接把手中一叠报纸扔到他身上。
岳阳显然被我的举动吓到了,双手哆嗦得几乎拿不住热水瓶。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放下热水瓶俯身去捡散落一地的报纸。
我看着他脸上一刹那血色尽褪,整个人几乎直跳起来,说要去回收报纸。我冷笑不已,就他这些天藏头露尾、魂不守舍的样子,等他来处理,恐怕报社早就关门大吉了。
尤不解气,我说:“明天你不用来了。”
他不是要离开我、要自由吗?我放他离开,给他完完整整的自由。
反正我已经知道他住在哪里,那个姓杨的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不怕他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不——”
没想到岳阳竟一口拒绝,甚至为了留在报社,不惜求我让他回去当记者。我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怕失业?但他向来没把金钱方面的事放在心上。还是工作时间久了,对这个单位有眷恋?我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只可惜他对人却如此无情。
看他苍白得几近透明的面庞,好像我不答应他随时会晕过去一样。我又是心疼,又是愤恨,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我心有不甘,让他伤心难过又实在不忍,迟疑了好一会,索性公事公办地让他写份检查作罢。
翌日一早到单位,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份检查。
我只觉太阳穴都在突突地疼,他总有本事避而不见,简直视我如蛇蝎一般。看过检查后我更是气苦难当,洋洋洒洒一大篇,完全是下属对上级的口吻。这就是他心里我和他的关系?
好,很好。
我一个电话打到记者部,将他叫进来后当着他的面将那份检查一撕两半。他不是把我当领导吗?那就该知道我这个领导是不能敷衍糊弄的,他必须深刻反省错误,直到认识到自己真正错在哪里。
接下来几日,每天早晨一走进办公室就能看到他交上来的检查。我上班已经够早的了,结果他比我更早,他住的那个旅馆离报社并不近,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一如既往地躲着我,我唯一能近距离看看他的时候也就是撕他写的检查的时候,几天下来撕了写、写了撕,他似乎已经麻木了,每次都默默地收拾了残稿便退出去,连头都不抬一下。
我的心情越来越糟,而这些天的天气也和我的心情一样,阴沉沉的几乎天天有雨,寒风刺骨。这种天气其实本是我很喜欢的,我知道他极其怕冷,每次睡迷糊了总会下意识地想把我抱在怀里当暖炉,于是醒来他都会发现自己正八爪鱼似的缠趴在我身上,正好给了我一个狠狠疼爱他的理由。
现在每次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扰醒,都只有空落落的被窝,那些肢体交缠的火热犹如幻梦。
我越来越无法忍受,既然他想方设法地躲我,我索性如他所愿,把所有远距离的采访工作全都安排给了他。很多地方都要大半天才能赶回来,他再不能刻意避开我,必须赶在截稿前把稿件送到我手里——于是我又多了一次近距离看他的机会。
其实只要他服个软,乖乖认个错,我一定不再欺负他。或者不服软认错也可以,只要他肯重回我的怀抱,我一定张开双臂迎接他。
看着他面色一天比一天青白,整个人都病怏怏的,连双唇都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