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骄傲地站在他面前:哥哥,我赢了。不靠他,我也可以操纵生死。
对,你赢了,班师回京,入主枢密院的是你,不是我。水青阑远远的站着,风把他的声音送到我耳边。我看见他粉色双唇弯起一勾弧度精巧的月牙儿,疏离也刺眼。
我呆住,李慕还有这样一道圣旨么?水青阑竟然一字不提,难怪,他劝我回去。他劝我回去!
这也罢了,他极缓地拔出佩剑,湘泠十五郡你取其九,可这九郡百姓,有没有剩下一半?残垣断壁、血流成河,你走过的地方,还有什么?
他挥手,佩剑自前襟一划而过,一片雪白的衫角飘然而下,然后那身影越来越远。
哥哥!我叫。
他回眸,冷若寒星,天楚将军,你姓龙,不姓水。
所以,我再没有资格叫他哥哥。
24.雨打**
下雨了,斜织的雨丝劈劈啪啪敲打在石板路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的小花,水雾迷茫,那个人越走越远。
垂死的湘王李羡放声大笑:你父子一样下贱
笑声嘎然而止,那颗头颅滚在地下,狰狞的扭曲。
父亲终于有了一座坟茔,李羡半腐的人头就摆在坟前。我跪着,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掌磨出的茧子已经很厚,有了些成年人的质感,可手背依旧是细滑的,昭示着我还是只个十五岁的少年。用力地嗅嗅,没有味道,血腥气已洗得干干净净,但戾气已染入骨血,再不能漂白。
水青阑,他再不会执我的手,我知道。情动是真的,撕心裂肺也是真的,可他和父亲一样要的是功名利禄梦想抱负,怜子之心的如何比得上十丈软红,烟水红尘?何况如今,我已经挡了他的仕途,保护他与他在一起不过是一厢情愿,与其徒留怨憎,不若相忘于江湖。
可我不恨,他其实跟我的父亲一样,最要紧的只是心中执念,之后才是我。如果父亲不是失去了一切希望,他又如何肯认我、肯带我离开?骨血相连尚且如此,我又何必怪他?况且,他多给了我这许多年的温暖。
返回上京,只因为放不下一个水知寒。看看他,如果他肯,带他离开。
大雨倾盆,夜路崎岖,跨下马一步一滑,我索性放了它自己上山。长期战斗训练出来的敏锐触觉也觉察不到暗桩的所在,不,是真的一个都没有。脚步开始迟疑,是不是水知寒已经不在?
雨丝遮天敝地笼\罩了陈旧的宅院,黏滞着流淌下幽怨,碧绿青苍的湖水上已经露出朵朵洁白的菡萏,暗夜之中,黑白交融。
烛下纤瘦的人站在桌边奋笔疾书,薄夏的天气,虽然下着雨,可也说不上冷,但那人仍是披着冬季的灰鼠描金披风。长发散着,挡住了脸,只握笔的手白得比烛火更亮上三分。一名黑衣人跪在他脚下,他边书边低声道:卧龙口地形复杂,山路一侧石壁一侧悬崖,这里下手时机正好,且尸体不易寻找他边咳边书信折好封入信封,这封信一定要亲手交给副相,令他那声音突然一顿,利刃似的两道目光射向我这边,冰玉的白脸海水一般的蓝眼,曾经的暖、如今彻骨的寒。
水知寒!
我站在窗外,目瞪口呆,那略沙的糯娜软音,那样镇定冷静的语气,竟然就是水知寒。披着的油布滑在地上,衣裳瞬间便浸透了水。拎在手里的小小包裹也松了手,轻微的一响。
身后劲风袭来,我转身躲过,屋中黑衣人已经到了我背后,同时出手的还有我的师父庆儿,两下夹攻我根本不是对手,不过片刻就被按在泥水里。水知寒着了紫色皮靴的脚停在我面前,伸手托起我的脸,一点点抹去我满脸的泥水,细腻的指尖抚过我脸上的皮肤,我狠狠地瞪着他,问:你骗我,为什么?
他嫣然一笑,然后狠狠一个耳光聒上:因为,我喜欢!下一个动作,却是轻轻地抹去我唇角的血,在唇上一沾:楚儿,谁叫你过来的?水青阑?媚眼如丝,蚀骨消魂。
庆儿死命按着我,一手捏住我的咽喉道:殿下,不能留活口。
水知寒点点头,手一伸,那黑衣人立即将我丢在地上的包裹拿起捧到他面前。水知寒看了我一眼,慢慢打开包袱。
扣在咽喉的手用力收紧,我已经来不及告诉他,那里面是糕点,八珍糕、牛舌饼、千层糕、花生糖、桂花酥每一份都用油纸包好,即使淋了雨也不会湿,味道也就不会变。
给我的么?水知寒依在床边,眼神轻飘飘地浮过桌上一个个摊开的油纸包,糕点香甜的气息盖过了大雨激起的泥土腥味,可是掩不去知寒身上铃兰草的甜香。
草原、母亲、父亲、拥抱、水青阑无数的影子交错迷乱,我象一个毫无准备就溺入深水的人,毫无温度的冰冷铺天盖地,我无可依靠,无可牵恋。固执地不肯睁开眼睛,水知寒的却一遍一遍轻柔地问:楚儿,你冒着这么大的雨,就是来给我送这些的么?
不要叫我楚儿,我不给你!不给!不给!不给!我猛地弹起来用力一推,声音是嘶哑的,喊得急了一阵窒息,我抓着自己的脖子伏在枕上用力喘咳,头昏脑涨,全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