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三年,许多朋友未见面,这几天大少爷忙着四处拜访,很少有机会着家。方小拙洗了帕子,不知道怎么给他。自从上次在院子门口碰到,第二天少爷就下了命令,不准人随便进他的房间。方小拙初一听到这禁令,愣了好半天,怔怔的想着,大少爷应该是为了防我吧。
他心里难受极了,知道时间会让人产生距离,知道两人地位悬殊,还是控制不住的难受。平时偶尔在家里碰到,大少爷也是冷冷淡淡,好像彻底把他当成个下人,路过的时候眼神也不屑于给予。
这天晚上,他听说大少爷回来了,让凌烟帮忙把帕子拿过去。凌烟答应了,一会回来说:“大少爷不要,让你自己把帕子送去。”
“啊?”方小拙傻傻的问道:“为什么呀?”
凌烟把帕子塞给他,“我哪知道。让你去就去吧。”
她是家里的老人了,平时在太太身边照顾,这次因为少爷回来身边缺个使唤的,太太便把最伶俐的丫头拨了过去。
方小拙到大少爷的院子里,远远看见那亮灯的房间,脸就开始发烧。心想少爷不喜欢自己,自己干嘛要去讨人家的厌,还是把东西交给别人吧。可是少爷都叫自己去了,自己不去,不是给脸不要脸吗?踌躇许久,院子的地叫他踏了几个来回,房门突然打开,大少爷背手立在门口。
方小拙慢慢走近,面孔出现在光亮中,仍然是弯腰低头,双手递上了帕子。
严久瑜没有接,转身又进了房间。
方小拙摸不着头脑,在后面愣了愣,然后后知后觉的跟了进去。
大少爷房间有很多书,回来的时候带了几箱子,这几天陆陆续续的又买了些。桌上堆着摊开的书籍,烛光高照,可见主人刚才在苦读。
严久瑜随意在桌边坐下,悠悠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茶,他一双眸子黑曜石般,定定的看着面前人。
时间犹如静止一般,房间内寂静得吓人。
方小拙窘迫地唤了一句,“大少爷”
严久瑜蓦然苏醒,随即脸上有些嘲讽,“除了这个,你不会叫我别的了。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啊?”
“叫你过来。”
这语气有些严肃了,方小拙赶紧走上前,随即被按着蹲下来,蹲在大少爷面前。
严久瑜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脸,摩挲下颌骨小小一颗浅褐色圆痣。因为这颗痣,下巴那儿的线条不怎么平滑了,但也分外的可爱。他像是通过此确认什么,突兀的一笑,说:“小拙。”
“”方小拙眼睛里迅速浮现雾气,哽咽的呼唤,“大少爷”
方小拙到严家那年是八岁,爹死了,娘改嫁,奶奶带他来讨生活。说是亲戚,其实八竿子打不着,远的不能再远。严家收留了祖孙俩,安排在下人屋子旁边的厢房里,平时帮着干点活,也能收到赏钱。
十一岁的时候,方小拙不再混迹于下人堆里,到了少爷身边,当起了少爷的小小书童。从此他的人生便只围着这个人转。大少爷太好,偶尔使唤他,更多的时候,是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疼爱。教他读书,写字,好吃的好玩的经常赏赐给他,还让他睡在自己房间。
方小拙时常想大概那样的日子太美好了吧,才让他回忆起来觉得那么不真实。
现在两人长大了,不再有小时候的亲密。但是此刻,这么一点点的机会,他想伏在严久瑜膝头再喊对方一声。
严久瑜抚摸他发顶,揶揄道,“这是怎么了?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在严家待的不愉快吗?”
“不是。”方小拙赶忙摇头,一双眼睛红红,“家里人都对我很好,我只是”
“只是什么?”对方捏着他脸颊,有些痛。
方小拙不好意思与他对视,垂眸不答。
“只是不想去外面,还想给我当书童?”
一下子被说中心事,方小拙吓得摇头,急忙否认道,“不是不是,小的不敢有那些妄想。”
严久瑜似乎有些气恼,不悦地看了他半晌,说:“当不当的,不是由你能决定。”
他往里间走去,一边解开衣衫扣子,吩咐道:“明天开始你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东西会给你准备好,还跟以前一样。”
里间有一张贵妃榻,旁边摆着热水毛巾,严久瑜坐在榻上开始洗脚。他刚倒了热水进盆里,方小拙走过来帮忙,把大少爷的两只脚放进水盆,撩水冲洗,洗完了用毛巾擦得干干净净。
严久瑜看着那双纤细修长的手,那么麻利的干活儿,哪怕是最低贱的工作,也会一丝不苟的完成。
方小拙似乎觉得很开心,抬起头笑道,“好久没帮大少爷洗脚了。”
第二天晚上,凌烟来喊方小拙收拾行李,平时用的被褥枕头,全都不给带,说大少爷看不得脏东西。破旧寒酸的衣服么,也不准穿了,腌臜眼睛。方小拙捏着叠好的包裹,带也不是丢也不是,呆站了半晌,捧着个小包裹跟凌烟走了。
也就是几个院子的距离,竟然走得磕磕绊绊,险些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