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的日子风平浪静,方小拙每日跟在少爷身边厮混,去外面办事的机会反而少了,府里的人都见不到几个。两人现在是无所不为,晚上睡觉挪到一个被窝,吃饭的时候若是旁边没人,便坐到一起。凌烟往常伺候一个主子,现在成了伺候两个,常常暗中对方小拙翻白眼。方小拙给她赔不是,趁大少爷不在帮忙干活,关系才好了点。
冬日到来没多久,凌烟感染了风寒,为了防止把病过给大少爷,她整日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方小拙接替下她的任务,端茶倒水,收拾家务,每样活计都干得利索。闲下来的时候他去找凌烟,让凌烟教自己女红,说是想给大少爷补衣服袖子。
凌烟见他兴冲冲的样子,满脸滋润着喜悦,就冷声拒绝道:“补衣服你早就会了,还用我教吗?平时衣服破了,你不都是自己补,难不成还有人帮你?”
方小拙赶忙解释道,“我那技术太差了,怕大少爷看不上,所以向你请教。”
“既然如此,直接给我好了,大少爷的衣服顶多破那么一点,我还是有心力完成的。”
她咳嗽一声,拿帕子堵住了嘴,喉咙里疼得像有利刃刮过。
方小拙给她倒了杯热水,吞吞吐吐的说:“大少爷特意吩咐叫我做,旁人来,他恐怕不答应”
凌烟一眼瞪过去,说不出话来,猛喝了一口水,烫到了嘴。
女红这事答应下来,很快两个人凑到一起,一个示范,一个模仿。方小拙手巧,学什么都不成问题,很快能缝出细细密密的针脚。大少爷那袖子只撕破一点点,根本不够他施展功夫,他把大少爷的手帕拿过来全都给它们绣上东西。有的是一朵小花,有的是一株小草。映在或深蓝色或白色的帕子一角,不显眼,却也很精致。
凌烟见大少爷那些昂贵的真丝手帕——为了保持洁净卫生,平时都不许人碰的,被方小拙拿来绣着玩儿,又是气得说不出话。
过了两天,太太知道她病了,又派来一个丫鬟,凌烟把那小姑娘领回去,每样事务细细交代。小姑娘是新来的,许多规矩不懂,能跟在大少爷身边服侍便欢天喜地。结果没到一天,她来找凌烟,哭着说大少爷见了她脸色特别冷,还叫她回去,以后都别再来了。
凌烟惊问道:“你有没有说是太太派叫你来的?”
“说了呀,可是大少爷根本不理。我又没有做错事,他为什么赶我走?”小姑娘委屈的问。
凌烟安抚了她,知道这不是犯错的问题,是大少爷根本不想要多余的人在身边!简直疯魔了似的,两个人再好,能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吗?况且都是男人,能有什么结果?她见方小拙虽然受宠,但并未流露出得意,就知道这孩子心思是正的,未必愿意做大少爷的外宅。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现在是藏在小院子里,又能藏多久呢?
凌烟打发走了小丫鬟,一个人靠在床上沉沉的思索。
第二天方小拙见了凌烟,表情很不好意思,类似于做了亏心事,没打招呼就窜出去了。其实这事跟他没关系,大少爷压根没跟他商量,直接就把人赶走了。他是害怕凌烟的眼神,总像透露着隐隐的鄙视。而且人是凌烟领进屋的,这么毫不留情的赶走,未免伤了大丫鬟的面子。平时他做小厮的时候,见到这些上等的丫鬟恨不得喊一声姑奶奶,又怎么敢拂人面子?
大少爷做的决定,倒叫他苦恼伤神。到了原来住的地方,心情好了一点,他是来找丁勉的,昨天丁勉托人传话给他,说是有事要讲。
到了地方,却不止一个人,厨房做饭的贺大姐也在。
两人在屋子里头,坐到一起,见他进来了双双迎上来。
方小拙被他们的气势有点吓到,退后一步问:“什么事啊?”?
丁勉看了一眼贺大姐,嘴边的甜蜜藏也藏不住,笑着说:“我跟贺姐儿下个月要成亲了,提前通知你一声,免得你什么都不知道。”
方小拙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傻傻的问:“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两个.怎么可能?”
两边都是熟人,互相都认识,怎么就毫无预兆的在一起了?这对他来说太突然。贺大姐细心,提醒他说:“小拙你这段时间离开,都跟不上情况了,我跟老丁在一起几个月了。”
方小拙这才想起来,他到大少爷身边已经快五个月了。
难怪物是人非。
虽然心里失落的情绪一时难以平复,他还是笑着表示恭喜,说成亲那天自己一定会去的,到时候备上一份大礼。丁勉看出点什么,拍着他的肩膀,“大礼就不必了,到时候你人来就行。以后我不在严家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不在严家?”
丁勉回头看了一眼贺大姐,“两个人以后一起住,在府里难免不方便。以后我去柜上,贺姐儿还留在府里做饭,有什么事情你找她也一样。”
不一样,怎么会一样?方小拙眼眶湿润,努力不让自己落泪。
两人见他要哭,还跟小孩子一样,不约而同感到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