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书院附近有个老宅,白日见鬼。”
几个少年郎在林荫小道上,皆背着一个蓝色小布包,包里放着几本书,手里拿着些果子凉糕,叽叽咕咕的边走边吃边说。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柳氏旧宅,听闻正是因为宅子闹鬼,柳探花一家子都搬走啦。”
“先头不是被不知情的外乡商人租去了么?听说夜里能听见鬼哭,白日都能看到幻影·····前几日那外乡商人也吓得连夜跑啦!”
“小春,不如我们几个现在悄悄去那里探一探,见见鬼长什么样子!”
大胆出挑的少年们兴高采烈的提议道,私塾下学是酉时,夏季的白日漫长,此刻天还大亮着。
名叫小春的少年是几人中块头最壮实的一个,不仅个儿高,五官也端正严肃,十分正气凌然的早熟样貌,看上去最像成人,加之皮肤微黑,很有青天相。既然是提议去鬼宅,几人自然想到要拉上看上去阳气最旺的小春,壮胆辟邪。
“我可不去,回家迟了要挨夫人责罚的。”小春道。想到继母刁钻刻毒的折磨人的手段,他是一点儿也不想留下把柄给他发作。
小春的后妈,几个玩得好的少年都知道,那是个十分貌美又有十足手段的双儿,自打嫁到陆家,小春的日子就没好过的时候。想来小春是要按时回家的,不像他们几个,毕竟是亲妈,舍不得真罚的。
几人十分惋惜道,“那下回休假,咱们几个再一块去,可不能不带小春。”
走到私塾前院的林荫道尽头,便是大路,几家的马车等在外面,小少爷们一个个钻进车厢,马儿哒哒的走了。但小春只得徒步往家里走。
继母也不怎么苛刻他的衣食住行,只是喜欢折腾小春,是个个性十分麻烦的人。
小春早间起来还得给他请安伺候他洗漱用餐,每日清晨天麻麻亮就要起床候着,有时起得迟了些,这位继母醒了却使唤不到人,他的心情就会十分不爽,因为他不喜小春这个便宜儿子,有意磋磨,这些事便不让下人做,成了小春一个人的活计。
他一发作就要扣去小春一顿饭,或者当月的月例,或者当天代步的马车,就像今天这般。
陆府和私塾都在城北,徒步行走也就大半个时辰的脚程。
夏季日头虽足,但是天黑就像一瞬间的事。
不知道走了多久,小春的腿有些发酸脚背发麻,汗湿的里衣贴着肉,一丝风也无。
同窗口中的柳氏旧宅,原先十分气派,是个大宅子,不过小春一家搬来京城之前,就没落了,小春儿时,还经常在那空地附近玩耍,除了觉得那儿格外的凉快些,并未见过什么幽灵。
西落的阳光映射着云层,天色赤红发暗,路尽头的地平线看起来像蒙了一层水汽,空气胶着在一起。
小春心想,要糟。回去晚了,又要给家里那货指着鼻子阴阳怪气的数落好久。
可能是今日走的太慢,人有时候会有这样的错觉,觉得过了好大一会,其实才一刻钟,或者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其实半日都过去了。
眼看着,天斗要黑了,路上也没什么人,原本从私塾到陆府,要过三个岔路口,小春惊觉,自己到底走过几个岔道了。
留心记着自己走过的路,身边略过白灰的院墙,柳树,虽然景象熟悉,却又是哪家哪户?好长的院墙,都延伸到路的尽头了,这么巨大的宅地,在夜色里却漆黑一片,只能模糊的看到院墙边的柳树轻轻摇摆。
小春仔细辨认回想,胸膛里像在打鼓,额头上的汗水滴到眼睛里。从酉时到天黑,步行一个时辰的路程,怎么会耗费这么长时间?他又真的,还在回家的那条路上吗?
草木旺盛茂密,耳边虫豸淅淅索索的声音,也很像变调的人声。
柳树万千柳条垂下,摇摇摆摆的,惨惨月色映照,树下的阴影浓得化不开,看不真切,仿佛藏着什么魅影在柳条当中,小春心里害怕,死死地看着黑乎乎的树影。
有些人害怕起来就不敢看了,小春却是越害怕不安,越要盯着才安心,打小就这样。
“陆春山。”小春的耳边传来了幽幽的呼唤声,叫的还是他的全名。
小春听说,如果在晚上听到有人在背后叫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能答应,也不能回头。否则身后就会出现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将应答自己的人的魂魄勾走,把人害死。
“陆春山!”这鬼提高音量又叫他,小春捂住耳朵,心里想着万万不能回头。
“你回头看看我是谁。”恶鬼哄骗道。
小春不动,十分沉着。
“······”这鬼安静下来。
小春便想恶鬼是不是离去了,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身后有淡淡的光亮,他扭头一看,仿佛真见了鬼一样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鬼身着华美衣袍,黑色的丝绸上绣着紫色的花鸟,脸蛋煞白,下巴尖尖,嘴唇鲜红,身后跟着两个眉目如画的双生小童,手里提着白色的纸灯笼,悄无声息的看着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