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转折点,时光贵阴贱璧, 不知不觉地,再往后推到他以后的若干戎马生涯, 想此经历也算比比皆是。
陈总兵最开始, 自以为算无遗策, 可以很好掌控利用李延玉,由此,当然而然, 他的黄粱美梦瞬间成空——国丈自然是当不成了。
那样身处危难险境以作要挟, 对方都没答应要娶他女儿, 更何况,这在以后的李延玉。
此后诸多光阴, 破釜沉舟,金戈铁马, 生死搏斗, 太多的故事三天说来都嫌漫长。
他先后在江南昝略定都, 高举复辟旗帜, 名正言顺, 以真龙天子的身份哗然亮相, 眼看军队也越来越庞大,聚集归顺的将士也越来越多, 也包括陈总兵见风使舵,李延玉和他各种斡旋等事不提。
这时算起,蔻珠也满三十岁了,儿子也满九岁——最后一次战役中, 李延玉满身伤痕血污,差点不慎被敌军一箭射中腹部又一次死里逃生,险些以毙命,他艰难支撑着,刀光剑影中,一片厮杀声中,和敌军们拼得个你死我活。
再接着,终于势如破竹,直捣黄龙,顺利攻占帝都城——昔日他从哪里倒下来的,如今,又从哪里站起来。
失去的,也统统将它们在这里全部找回来。
这一年的暮春,祥和的瑞气罩满整个帝京城上空,九重宫阙,只听华丽净鞭无数声响,层层文武百官两班齐战,李延玉着明黄绣袄龙衮服,一步步登上云梯,黄金殿上伞盖金舆重重,李延玉头戴帝王冠冕,才算是顺利登基。经受着百官纷纷下跪朝贺,天子高高驾坐紫宸殿,李延玉并把这一年号定为,顺启元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压压一大片人,近千人的嗓音,合成洪大的震天撼地庆贺朝拜。李延玉视线忽有些恍惚,他俯首看着跪得满地广场台阶的文武群臣,御道两旁,含烟随风的御柳,拂动万千旌旗——“锡城日暖花似锦,多少功夫始织成。”
他自然又想起了蔻珠。
他微微启动薄唇,滚动喉结,说声:“平身。”
广袖轻轻一抬,文武百官纷纷肃然站立而起。
蔻珠……
他想:这样,我算能求得到你谅解了吗?算对得起你吗?朕把天下都已经打给你了,多少次的死里逃生……额前冕下所垂的十二颗玉石串珠轻轻晃动着,他缓闭眼睫,睫毛上有隐约光泽。
***
蔻珠其实早就已经离开了桃花镇。
兵荒马乱的年月,她几经辗转,带着儿子东漂西走,居无定所。若说,这么些年岁里,时光历练了一个男人的成长,使其变得更加坚韧、豁达、刚强、沉稳、心胸广阔,那么对她呢……蔻珠一如往昔的朴实无华,柳叶秀眉下,一双清澈的凤眸透着美好与安静,岁月在她的脸上,有显过一丝微微的风霜印记,但却不损其任何美丽与风华,反透着一种经岁月沉淀下来的高贵和优雅。
这是没有任何阅历的少女脸上显示不出来的那种高贵从容和大气——
是的,她现在已满三十岁了,儿子也已经九岁。
她和儿子李汝直目前所定居的这个小县城又叫苍溪县,民风依旧很淳朴,经年战乱频繁,仿佛唯有这个地方不受战火影响,太太平平,安安静静。
苍溪县是以种茶树产茶叶为主,蔻珠也和往常一样,在小县城开了间小小医馆,一边给人看病研究医道,赚点小小生活费用,一边照顾孩子,教养儿子。
岁月碾平了她的那前夫李延玉,当然,同时也磨砺碾平了蔻珠。
蚌病而成珠。
思至今时今日,到底什么是爱?什么又是恨?那些陈年酿造的苦痛青春记忆往事,仿佛距离她已变得越来越遥远了。也许人这辈子,最最残忍冷酷的事莫过于感情淡漠,学会了遗忘,而最最幸福的,也是如此。
蔻珠在这里安定下来,给人看病坐诊,已经没有苏友柏在一旁的帮助指导,若是在以往,她那贫乏微不足道的渺小医术,应付一些简单小病例还犹可解决,然而像对付大的疑难杂症,她终究是拿不定主意的。
所以在这些年里,她白天给人临床把脉看病问诊,夜晚,就把一大撂一大撂的医书药典拿出翻读,一次次研究。每每这时,儿子汝直也会坐在她小书桌边上,同样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一块儿念书、写字,读文章。
蔻珠有时嘴角会露出一种很平和微笑,她现在所居住的这个地方依然不算华丽,尤其显得局促狭窄,但是,一个人的内心幸福满足与否,又并非是可以用富贵财富去衡量。她在那些日渐被她遗忘掉的、因那场失败婚姻带来的一幕幕青春与伤痛中,慢慢地,也学会了去接纳。
接纳这不完美的人生;接纳自己的过去与经历,接纳人世的丑陋,也接纳人生的无常与粗鄙。
她现在的心境平和与幸福快乐就在于,也在那些同样日渐被遗忘掉的过去遗恨伤痛中,自己医术竟变得越来越精湛,很多医道医理,也被她参透了悟得豁然云开。常常有时,每每医治好一个复杂的病例,她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