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严欲笑和巫玄庭在一起之后,起初是很少谈到童年这个话题的。
严欲笑是因为觉得巫玄庭的童年十有八九是像她猜想的那样,悲惨又黑暗,她很怕触及他的伤心事,索性连自己的童年都很少提。
巫玄庭倒是聊天的时候讲过寥寥数语,不得不说严欲笑温柔又怜爱的目光以及她身体力行的贴心安抚让他颇为受用。但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被人同情怜悯,弱小和无助这种标签也不应该贴在成年男人身上,所以他自己从不提。
至于是不是黑暗嘛他有的时候也会想,怎样算是黑暗呢?
七岁之前的记忆是模糊的,回忆里全是一片灰蓝的暗色。他住的地方好像也不算很大,站起来就能摸到冰凉的铁条。那时候他说过些什么吗?看过些什么东西吗?他其实都不太记得了,他甚至觉得可能在七岁之前他都不知道太阳长什么样子。
七岁之后的记忆忽然明亮起来,他非常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格外耀眼的日子,他第一次有了一个看上去像衣服的东西一件灰袍,第一次坐汽车,那汽油味熏得他想吐,第一次有人引着他走路,不知过了多久才来到一个大大的别墅前。
穿过大大的草坪和花坛,玄关处立着一个大桌子,两个灰袍人坐在后面,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女人戴着银边老花镜,一番记录后掏出一个胸牌别在了他的衣襟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说:就差这一个了,新生入学仪式都要开始了,赶紧登记一下进去吧。
这一天有太多个第一次了,而最让他震撼的,就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同龄人,在这之前他以为自己是个被关起来的怪物。这里大约有二三十个孩子,年岁都与他差不多。
他们有男有女,穿着和他一样的灰袍,一样的胸牌,一样的美丽。
这群小小的男孩子们已经能看出或清秀或冷峻的五官,而女孩子们则大多是巴掌小脸,或可爱或秀丽。他们的发色并不相同,眸色也不同,但唯一相同点就是都格外好看。
最后跟进来的中年女人姓许,她说这里是三通教育儿院,她让大家叫她许院长,也可以叫许老师。
我很愿意做你们的母亲,可爱的孩子们。她笑起来脸上的纹路变得更深更多:有需要的话可以叫我许妈妈。
这个小小的见面会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讲了许许多多他当时根本记不住也听不懂的东西。他一边像其他孩子一样低着头听讲,一边偷偷斜着眼睛瞟着窗外的那个飞来飞去的漂亮虫子那会儿他还不知道那玩意儿叫蝴蝶。
孩子们,刚才讲的都听清了吗?许院长高声问了一遍。
听清了
大点声!你们不想受罚对吗!
听清了!
如果说这一个白天里他能听懂的,且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那就是罚。
惩罚对他来讲从来不陌生,他在没来到这栋育儿院之前就总是被罚,不给吃的是家常便饭,还总是没来由的被人隔着铁笼甩一鞭子。
不过他也没想到,第一天被罚的人就是他。处罚的原因是他在院长讲话的时候走神,处罚方式是被拖进别墅的地下室用木棍打了20棍。
只有来这里第一年的孩子有这个优待哦!行刑的是个看上去秀气,力气却很大的灰袍女人,她微笑着把几乎动弹不得的金发小男孩拉起来:棍刑打起来很快的,以后你长大了再犯错可就不止罚这一点点了,257你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他整个后背加臀部痛的直哆嗦,吐字不甚清楚。
你是没听清楚,还是不知道自己叫257?行刑的女人眉毛竖了起来,一把又把他摔在墙上。
257听清楚了!他快速靠墙站好,答的十分干脆。
他知道的,胸牌上的那个数字257是他的名字。他搓了搓袖子的一角,有点迷茫,刚才他只是看了一会儿会飞的漂亮虫子,真的没有很久,也没有故意不听院长讲话。
接下来的几天里,这些新来的孩子几乎个个都不同程度的挨了打,这排场堪比古时候公堂上的杀威棒,所有的倔强不服渐渐从这些孩子脸上消失了。其中257挨打是最多的,因为他从来这里的第一天到现在,表情始终是呆呆的,魂游天外一般,一直没变过。
嘿,木头,你傻乎乎戳在那干嘛?又想挨揍?一个小男孩抱着被子从他身边经过:再不抢被子,今晚你又没得盖!
小小的257搓搓袖子角,抿了抿嘴,没有盖的也无所谓,也不是第一次了。被子发的数量比实际要用的数量少了好几个,不去抢就没得盖。管理住宿的灰袍子老师说这是为了培养他们的竞争意识。
而像257这样总是慢吞吞地落在孩子堆后面发呆的小孩,已经因为缺乏紧迫感被打了两回了。
叫我铁团吧!他的胸牌上标着234。是个头发打着栗色自来卷,蜜色皮肤的小男孩。
你长得还不错,他们都喜欢漂亮的。铁团撇撇嘴,给了他一个妒忌的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