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惊起飞鸟走兽无数。
龚戎握住横刀的手紧了又紧,一滴滴汗水顺着鬓发流淌下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傅燕楼展现出作为一名武将的一面,合围他的禁军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其实何止是他,他亲点的那些人,还有那个布衣少年,他们杀人的手段并非出身正统,那些分明都是暗杀的技艺,禁军这些人送到他们眼前,分明就是一堆白肉,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儿。
二百条人命,竟然一炷香的功夫就全交代了。
山林中,尸海里站着的那十几个人,浑身已被鲜血浸透,一个个的样子犹如血浴修罗,傅燕楼的游龙剑上还在不停的滴落着鲜血,略平了平气息,持剑朝龚戎走去。
龚戎看着他,抽搐似的牵动一边嘴角,寒声道,“不亏是大公子,我确实还是看低你了,不过我同样信不过自己,所以向来记得给自己留个回旋之地。”
语毕,密林又涌出数不清的弓箭手,一个个弯臂搭弓,已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任凭武功再高,只待一声令下,也可以将人射成筛子。
傅燕楼甩了甩剑身,回手将剑收进剑鞘,看着龚戎笑了下,“龚大人好算计,难得你还懂得这个。”
龚戎看着他的表情不知怎的,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来,“死到临头还充硬货。”
“龚大人可有真正上过战场?”不等龚戎回答,傅燕楼就继续道,“想必是没有,如果你真正上过战场,真正与敌人以命相搏过,今天就不会让你这些兄弟白白送死。”
龚戎懒得跟他废话,更怕夜长梦多,一挥手打了个手势,可预料之中的箭簇没有一个射出来,如果说直到这一刻之前,他还能保持应有的从容风度,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他这几十年积累的一切,都已荡然无存。
“放箭!给我放箭!”龚戎近乎癫狂,放声呼嚎着,“你们都反了?!我领圣人旨意,命令你们杀掉傅燕楼!违令者枭首!”
山林空寂,唯剩这气急败坏的嘶吼在回荡。
眼见日暮西沉,还不见他回来,泠葭已是坐立难安,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几日一直烦闷欲呕,只觉是在马车里憋闷的缘故,却一直不得疏解,强压下又涌到喉头的酸水,余光见皇帝与两个宫妃调笑,那言语神色竟有些轻狂之意,不禁更加揪心。
也不知到何时,泠葭只觉自己一颗心等得都快抻裂,终于这寂静的空间被打破,远处一队人马踢踏奔至,泠葭忍不住自御台上站起身奔至边沿,只见傅燕楼一行人打马行至御台前。
他翻身下马,先看了眼泠葭,冲她扬起一抹笑,她观他形色如常,颠簸了半日的一颗心终于回落到腔子里。
皇帝看着下首的人,方才来不及收的笑意冻结在脸上,刘聆瞥见他半张脸痉挛地抽搐起来。
傅燕楼一身铠甲已满是凝固的血浆,他沉步拾阶而上,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直到站定在皇帝面前,才略一抱拳,身子却挺得笔直,“启禀陛下,龚戎聚兵意图谋反,被臣识破,已伏诛。”
俊美的脸上有几许干涸的血迹,如冷玉含着血沁,不过片刻,又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温和模样,只是声色寒凉,“臣恐还有漏网之鱼,对圣驾不利。”眼风扫过御座左右的千牛备身,压刀的千牛卫纷纷上前,“陛下还是及早回宫吧。”
泠葭看着皇帝被搀扶着强架上銮驾,这一日浮落,几乎抽干她的心神。
夕阳打在她的脸上,他背顶夕光,一步步走向自己,面上永远带着暖茸的笑,“臣送殿下登撵。”
第八十三章有妊
新帝登基后的首次巡狩伴随着一番动荡而落幕,大司马龚戎最终以谋逆之罪被诛,傅燕楼自此权掌禁卫军。不日,皇帝颁布诏书,敕封傅燕楼代领大司马一职,“二大”合归一人,纡佩金印紫绶,掌内外武事。
朝廷上下,文武百官早已嗅到了权柄异位的气息,纷纷以傅氏为首,强臣伺立,皇权旁落,新帝自回宫之日起,便称病避朝,已经足足十日没有露面了,百官各自腹内暗揣不迭。
相较于别人的惴惴不安,这几日的大公子确实是春风得意,纵横官场不过是多年精心布局之收网结果,并没有什么值得他雀跃,真正令大公子喜上眉梢的,是娇滴滴的公主殿下终于有妊,生儿子的愿望唾手可得!
原来这些日子的沉沉难愈竟是有了身孕,泠葭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就被大公子一把抄起身子,在地心儿转了几圈,旁边抄手插袖静观的邹穰,吊着眼睛,凉凉放出话,“妊初百日,最忌冲撞颠簸……”话没说完,就见大公子像被点了穴道,托举着公主殿下小心翼翼放在贵妃榻上,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公主红着脸拧了他一把,推开他,一手贴在小腹上,仍觉得不真实,自己竟然也要当娘了。
第一次当爹的大公子絮絮叨叨向邹穰问了许多,全无往日的沉稳持重,像个毛头小子,邹穰耐着性子一一答了,末了想到什么,冲大公子温煦笑道,“女子妊初三月,胎苞未固,切记不可行孟浪事。”语毕,也不管瞬间变脸的大公子,行礼退